张光晟让多数人熟知的,是他贡献了“一不做,二不休”这个成语,但除此之外,张光晟的一生也充满传奇色彩。
他曾是义薄云天的义士,乱军中救主不留姓名,他也是护卫大唐的良将,在安史之乱中立下战功,但最后,却卷入两次叛乱。
他一生都想恪守忠义,却以悲剧结尾。
李琩回想着历史,不由得细细打量了面前的张光晟一眼,只见他二十岁不到,身材高大,面容坚毅。
但眼神有些涣散,想必是做了逃兵,内心挣扎的缘故。
“你既然还想回去做兵,为何要跟着逃出来?”李琩问道。
“小人是想助小人的大哥逃走,再自己一个人回去。”
张光晟说着,看了一眼地上已经脑袋开花的领头人,默默叹气。
李琩道:那你回去怎么向董延光解释?”
张光晟道:“我们的作战营编制已经打完了,小人原本的计划,是回去报告董将军,小人出来追逃兵没追上,只有自己回去。”
“倒也算是个说法,但董延光可不一定会信。”李琩思索半晌,道:“这样吧,你已经死去的同伴,我让人送给董延光,也算有个交代。至于伱们……”
李琩看了一眼其余的逃兵。
千人作战营,打得只剩下这几十个,这些人作战经验绝对不少,留着或许有用。
但是他不也能明说要留这些人。
而且这些人不一定都可靠。
李琩沉吟片刻,接着道:“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你们先做了逃兵,又打劫商队,犯了律法,全部押上,带回安西受审。”
张光晟不知道李琩要怎么处置他们,但是没说要杀,就表明他们还有活的希望,于是张光晟行礼道:“小的听凭殿下处置。”
其余逃兵纷纷附和。
有了决定,李琩让人将领头者和死去的逃兵,送给当地府衙,让府衙去和董延光说。
而何锦的商队,由于和李琩同路,李琩便顺路带上。
……
……
……
夜间,李琩一行人在馆驿落脚。
张光晟睡得正香,他的同伴突然叫醒了他,说道:“老四,你真的打算和寿王去安西吗?”
“三哥?”张光晟揉揉眼,打着哈欠,道:“三哥,寿王殿下没有将我们就地诛杀,也没有将我们送给董将军,说明我们还有活路,既然有活路,为什么不跟着他?”
老三道:“即使死罪可免,依然活罪难逃,这兵我也做够了,不如抓住机会,我们逃吧?”
“还逃?”张光晟摇头,“逃一次便让我终生蒙羞,如若再逃,我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三哥若想走,便自己去吧。”
“我若逃了,你如何向寿王殿下交代?”老三问道。
张光晟道:“这三哥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老三望着张光晟,“替我顶罪吗?”
张光晟道:“这事暂且不论,只希望三哥逃出去后,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做拦路抢劫、伤人害人之事。”
老三闻言,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如此,我还是跟你吧,我们兄弟生死一起,也算不枉这场情义。”
“好。”张光晟高兴起来,“我早闻寿王殿下才识渊博,知人善任,若这次我们能逃过一劫,有幸再次报国,必定能建功立业。”
“你志向倒也不小。”老三也笑了,“我没你那么大的志向,我只希望能混口饭吃,若是能讨个娘子,成个家,此生便足矣。”
张光晟道:“你想讨个什么样的娘子?”
“我可以选吗?”
“当然。”
“脾气好的,能顾家,最好胸大一点……”
两人说着,话题越扯越远。
另一边,李嗣业把刚才张光晟那边发生的事告诉李琩。
李琩听了,道:“张光晟年龄不大,却能让别人心甘情愿的跟着他,可见其才德皆不弱。”
“确是如此。”李嗣业同意李琩的话,补充道:“白天末将试了他一下,他勇力也不错。”
李琩道:“既然这样,只要张光晟无其他心思,其他人也生不出什么乱子,李将军可放心歇息。”
“是。”李嗣业退了出去。
……
……
……
一路无事,李琩回到了安西。
这一去一回,已是五月,李琩的女儿都已经半岁大了。
李琩先抱了会女儿,才将女儿递给奶娘,对杨玉环道:“父皇已经给孩子取了名,叫李苓。”
杨玉环闻言,转瞬间就想明白了李琩之前为什么不给女儿事先想好名字。
杨玉环笑道:“圣人亲自取名,不多久天下人便都会知道我们生了个女儿,李苓小小年纪,便要名扬天下了。”
“是啊。”
李琩坐到杨玉环身旁,仆人们识趣的抱着李苓退了出去。
李琩接着道:“我这几个月没在你身边……”
“郎君一直在。”杨玉环打断李琩,将手放在李琩的胸口前,道:“郎君说过,这是送给臣妾的第九十九支花,他一直在臣妾的身边,对吗?”
李琩抓住杨玉环的手,笑道:“这倒是。”
“对了,有件事臣妾需要向郎君说明。”杨玉环话锋一转。
“何事?”李琩问道。
杨玉环道:“臣妾有个堂阿兄,叫杨钊,之前是蜀州新都县尉,任期满后,考察不过,便一直赋闲。郎君年前刚走,他便送书信给我,请求郎君给他谋个职位。”
杨钊,便是杨国忠。
国忠这个名,是天宝九载,李隆基为他所赐。
李琩道:“然后呢?”
杨玉环道:“臣妾婉拒了他,只让人给他一些钱财。”
李琩道:“这是为何?”
杨玉环道:“他嗜酒好赌,才略也不出众,臣妾的叔父在蜀州也没有用他。”
杨玄璬算是个公正的人,历史上对杨国忠也没多少帮助,但杨玉环对杨国忠的上位是出了大力的。
如今,杨玉环居然主动拒绝了杨国忠。
李琩对杨玉环的处理很认同,笑问道:“他毕竟是你的堂阿兄,你没想让你的家族变得更有势力吗?”
“臣妾的叔父因为郎君,才能做刺史。”杨玉环模样认真,“郎君用人为贤,如果他们真有才能,郎君自然会用,如果他们没有才能,臣妾再跟着添乱,只会让郎君更加劳累。臣妾之所以给郎君说起此事,便是想告诉郎君,不必因为顾念和臣妾的情分,便对臣妾的族人额外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