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王参军可有对策?”李琩问道。
“也未有。”王之涣尴尬一笑,解释道:“若强制清除黑市,不仅会与民不便,引起怨言,而且也清除不尽,这只是其一。其二,若府衙介入治理,与唐律不合,且府衙也未必就治理得当。”
李琩问道:“为何会治理不当?”
王之涣道:“商贸治理,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拿货币来讲,大唐没有治理安西之前,安西这些地方主要是货换货和银两,大唐治理安西之后,安西才逐渐开始用布帛和铜钱。因此安西现在有四种交换的方式,一是以物易物,二是银两,三是布帛,四是铜钱。其中铜钱除了开元通宝,还有栗特钱。若府衙介入管理,便需要对这些交换进行规范,可若强行规范,势必会引起震荡。”
王之涣说得不是很清楚,不过李琩大概明白他的意思。
王之涣是想表达,安西货币比较杂乱,各种东西的定价没有统一的标准,但若强制规定只用开元通宝和布帛作为硬通货,又会引起开元通宝和布帛的挤兑。
王之涣能想到这里,李琩已经颇为满意。
李琩笑了笑,道:“这事确实纷繁复杂,我有一些想法,不过这事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讲清,王参军明日带几个人,我们一起去肆市转转,到时候我在与你们慢慢讲。对了,把刘晏一起叫上。”
“是。”王之涣退了下去。
其他人又陆续奏事,直到晌午,事还没说完,李琩让大家一起在府中用饭,下午又说了半天,众人这才散去。
整整一天,李琩都在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送走这些人后,李琩不由长长舒了口气,才回到庭院里。
庭院中,杨玉环正在抱着李苓逗乐,见到李琩,杨玉环把李苓抱给奶娘,然后来到李琩跟前,扶着李琩坐下,道:“郎君辛苦了。”
李琩笑道:“你说得果然没错,安西确实有无数的事等着我。”
杨玉环给李琩捏着肩,道:“安西情况特殊,很多事与大唐其他地方都不一样,自然事情也就更多更复杂一点。”
“是啊。”李琩点头,道:“明日我与几位官员一起去肆市,娘子要与我同去吗?”
“臣妾需要在府中歇息。”杨玉环笑道。
杨玉环这话,是指她要称病在家,不能乱走,按这个说法,就相当于要把她监禁在家两年。
李琩并没有这个意思,解释道:“歇息只是不能远行,不一定非要在府,出去透透气,没什么影响。”
杨玉环道:“可以吗?”
“当然?”李琩点头,问道:“我离开这半年你没出过府吗?”
“嗯。”杨玉环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道:“臣妾养身子养了两个月,剩下的日子,没有郎君陪同,臣妾也没兴趣出府。”
在唐初,人们的观念还比较保守,大家族的女子需少出门,即使出门,也要坐轿或遮面,但到李隆基时期,观念已经比较开放,女人可以“抛头露面”,只要不独自一人就行。
杨玉环的性格比较活泼,能在府中待半年,算是克制了一些天性。
李琩有些感慨,道:“没事,以后我带伱多出去走走。”
“好啊。”杨玉环开心的答应下来。
两人正说着话,仆人来报,道:“殿下,何锦求见。”
“何锦?”李琩微微一愣,道:“请她进来吧。”
“是。”仆人退了出去。
杨玉环道:“臣妾需要回避吗?”
“不用,她也个姑娘。”李琩道。
杨玉环调侃道:“姑娘才需要回避,万一她找郎君说一些私人的事呢?”
李琩笑道:“那就得你做主了。”
李琩话声刚落,何锦走了进来,给李琩行了一礼,道:“小女子拜见殿下、王妃。”
李琩道:“何姑娘见我有事吗?”
何锦抬头,正好看到杨玉环站在李琩身旁,双手放在李琩的肩上,两个人的动作随意,但是正是这样的随意,更见两个人感情之深厚。
何锦晃了晃神,道:“殿下在陇州对小女子有搭救之恩,小女子特来答谢。”
说着,给李琩呈上礼单。
何锦出自商人家庭,答谢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送钱。
李琩接过礼单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奇珍异宝,价值不菲。
礼单上的这些东西就在府外,只要李琩点头,何锦马上就会让人送过来。
李琩沉思了片刻,将礼单还给何锦,道:“本来我是想要这些东西的,可是我要是收了,别人说不定会参我受贿。这样吧,你换个方式把这些东西送我。”
杨玉环闻言一怔,在她的印象里,李琩绝不是胡乱受贿的人。
她本想委婉的提醒李琩,可是转念想到李琩多计,这极有可能是李琩又有什么主意,于是便没有多话,安静的听着。
何锦对李琩了解不够深,以为李琩真的想要钱,便道:“换什么方式,请殿下示下。”
李琩道:“安西部分馆驿承载不了商队落脚,道路也需要维修,这你知道吗?”
“小女子知道。”何锦点头。
李琩道:“我有心加修馆驿,可是安西官府没有这方面支出的钱,所以我想,反正加修馆驿主要也是为了商队方便,不如就让商队出点钱。”
何锦一惊,道:“殿下,何氏一族竭尽全力,也加修不了几个。”
“不是只让何氏修。”李琩站起身来,“过几天,我召安西大小商家赴宴,到时候我让大家出钱,你们何氏带头就行。”
何锦道:“这倒是可行,不过即使我们带了头,别的人也不一定心甘情愿的跟着出。”
李琩道:“不让你们白出,加修的馆驿,虽然名义上属于官府,由官府管理,但以后你们再住,就不需要花钱,不仅如此,我还会把加修馆驿带来的额外收益分给你们。”
何锦转瞬间理解了李琩的意思,疑惑道:“如此殿下岂不是什么也没赚到?”
“话也不能这么说。”李琩笑了笑,“能保证安西的商路通顺,与民便利,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