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已是九月,秋高气爽。
李琩批完奏折,又找出纸笔,趴在龙案上用心的谋划下一步的政策。
杨玉环静步走到门口,问门口的石守义道:“陛下今日有没有出过门?”
石守义摇头道:“没有,陛下自登基以来,除了上次和皇后出去了一日,其余时间都在忙,总有做不完的事。”
杨玉环点点头,眼里满是心疼。
这时,太监端着茶水来到门口,杨玉环拿过茶水,自己端着进屋。
李琩听到脚步声,知道是杨玉环,没有抬头,只问道:“你怎么来了?”
杨玉环道:“郎君怎么知道是臣妾?”
李琩抬头,笑道:“我唯一能听出来的脚步声,就是你的。”
杨玉环莞尔一笑,将茶水放到李琩跟前,道:“郎君休息一会儿吧。”
李琩放下笔,道:“在其位,谋其政,我不做点事情,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杨玉环闻言秀眉微蹙,想了想,道:“郎君这是为何呢?是因为急于中兴大唐,还是心怀百姓,或是……”
杨玉环犹豫了一下,接道:“或是郎君觉得自己得位不正,急于做出功绩?”
李琩听后,望着杨玉环,若有所思。
杨玉环见了李琩的眼神,忙行礼道:“臣妾失言,请郎君责罚。”
李琩站起身,道:“除了你,倒也没有人敢当面和我说这话,不过背地里,想必也有不少人议论过。”
杨玉环道:“臣妾知罪。”
李琩拉住杨玉环的手,道:“如果你都不敢说,也就没有人和我说知心话了,我怎么会怪你。”
杨玉环叹了口气,道:“自臣妾做了皇后,也只有郎君会和臣妾说知心话,别的人,甚至木槿妹妹,她们都只捡好听的话说。好听的话初听时觉得舒心,听久了,就辩不出真假了。”
李琩笑道:“我们这也算某种意义上的相依为命。”
杨玉环点点头,道:“所以郎君千万要保重,若是郎君累坏了身体,这世上就只有臣妾孤零零的一个人。”
李琩闻言,突然间生出了深深的孤独感。
这大唐,千万生灵,好像和他息息相关,又似乎和他全无关系。
李琩下意识的抓紧杨玉环的手,喃喃道:“无论帝王将相,还是平民百姓,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个体,我能抓住的,只是一双手罢了。”
杨玉环本来只是想劝李琩注意身体,没想到引来李琩这番听起来并不开心的感慨,连忙笑道:“君臣、父子,天下万民,郎君的一言一行,都关系着千万生灵,所有人都在关注着郎君。”
李琩回之一笑,道:“我去看看父皇。”
“嗯,臣妾送郎君。”杨玉环道。
李琩点头,出了门。
李隆基此时正在菜地里除草,即使菜地里的草已经被他除干净了,他依旧待在菜地里。
李琩静静来到菜地旁,默默的看着。
过了半晌,李隆基终于发现李琩,上前道:“叛乱平定了?”
李琩摇摇头,道:“还没有,除了安禄山的叛乱,您把颍王和荣王安排出去,也给儿子添了不少麻烦。”
李隆基道:“你们小时候一起在兴庆宫,也是兄友弟恭,孤还记得你有一次不小心掉到龙池里,荣王比侍卫还快,先一步将你从龙池里捞上来。”
“是啊。”李琩没有否认,道:“但是后来,您就把我送到了宁王府。”
李隆基道:“那是因为伱母妃生的你两个阿兄都病逝了,你母妃怕养不活你。”
李琩道:“那十王宅呢?”
李隆基道:“主要目的,是为了更好的监视你们,可是其他方面,孤并没有苛待你们,现在你也是皇帝,你应该明白。除了权利之外,能给的孤都给了。”
李琩不愿意再争辩,道:“倒是难得听阿爷聊家事,阿爷是有什么需求吗?”
李隆基道:“太极宫潮湿难住,如果可以,孤希望能回到兴庆宫去住,孤已经在这里住了半年,你的气也该消了吧?”
李琩沉吟片刻,道:“您是父亲,您想回去住,早说便是,儿子即使有气,又怎敢苛待父亲?”
李隆基一怔,道:“既然如此,孤今日便搬过去,待明年春天,便可以在兴庆宫种菜了。”
李琩道:“儿叫人替您搬家。”
李琩说罢,当即安排人将李隆基迁到兴庆宫,他自己也跟着送李隆基。
李隆基回到阔别已久的兴庆宫,十分高兴,在兴庆宫里到处转悠,李琩默默的跟着。
宫外,封常清拿着奏书到处找李琩,从大明宫找到太极宫,最后才来到兴庆宫。
在花萼楼,封常清终于看到李琩,连忙上前,高兴道:“陛下,邺城大胜,叛将安守忠被斩。”
李隆基听到这话,神情微变。
李琩拿过奏书看了一眼,道:“高将军终是不负我之重托。”
封常清道:“高将军想带安守忠的人头和俘虏回京献捷,上书请陛下恩准。”
“当然可以。”李琩点点头,“仗打了一年多,将士疲惫,是应该休整一下。”
封常清道:“大军是否要调回河陇回防?”
李琩摇摇头,道:“去河陇做什么?就地休整,先封赏,该去哪里,根据封赏而定。”
“是。”封常清领命。
李琩转对一旁的传令太监道:“百福,把各部尚书和侍郎叫来,我有话要说。”
“是。”太监百福领旨去了。
待太监出门,李隆基道:“孤回避一下。”
李琩道:“那倒不用,还请阿爷在旁听政,看儿安排得是否妥当,有欠缺之处,还请阿爷指正。”
李隆基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同意了,道:“也好。”
不多久,在京各部尚书、侍郎全部齐聚花萼楼。
众人落座。
李琩坐在龙椅上,对韦见素道:“我听闻荣王病重,召他回京养病吧。”
“喏。”韦见素领命。
李琩道:“颍王一直没上贺表恭祝我登基,想必是想亲自来京为我庆祝,把他也召回来,限一個月内到京。”
“喏。”韦见素躬身领命。
李琩这两道敕令,明显是做好了和荣王、颍王撕破脸皮的打算。
如果这两人回来,一辈子也别想再出京城,如果不回来,李琩就会派兵请他们回来。
李隆基看了一眼旁边李琩,心里有些发虚,因为这两人都是他安排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