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
天还没放亮,张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府中的酒喝了个精光。自打他喝过袁熙的烈酒过后,再喝其余的酒就再无半分滋味。
这当儿功夫,他就感觉有万千小虫儿,在啃食自己的肚皮一样。
“哎!罢了,罢了,从明日开始再戒酒!”猛然从床上挣扎起来,张飞穿好衣物,披着凉意走出住所。
他这一走出,不远处立刻有两道身影跟上。
一路尾随,最终来到一处小酒楼。
张飞跨步走入,酒楼里边不大,左边是收账的柜台,右边则摆了七八张小方桌。
顺着大门口正前方再往里走,则是后院。
那是这家主人生活的地方。
这家店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前被袁熙救下过的马成的店铺。
因此,袁熙做出高度酒后,便给这家人匀上一些。
这虽是早间时分,但店里已经来了一些客人。
一个伙计和一名年轻少妇正在忙碌。
“老板,给我来一斤烧刀子,再来两斤猪头肉,一只烧鸭。”找了一处靠窗的地方坐定,张飞一拍桌子,冲伙计叫嚷道。
“好汉,您稍等。”伙计笑着答上一句。
不肖片刻功夫,酒菜皆被伙计笑呵呵端了上来。张飞一闻,顿时两眼放光,只觉骨头都在打颤——就是这个味道。
他迫不及待地灌上一大口,闭上眼睛,细细回味。
好酒哇...
觑了眼张飞,旁边的两名汉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装作经心地闲聊起来。
精瘦汉子先道:“听说了么,州牧的二公子要拜赵子龙为师。以他州牧公子的身份,要拜一个武将为师,那赵子龙还不得感激涕零?”
另外一人捧眼道:“你听谁说的?咱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着,不会是假的吧?”
“假不了。”那人小呷一口酒故意卖上一个关子,周围的食客也来了兴趣,纷纷催促那汉子往下说。
精瘦汉子一笑,以手遮掩嘴唇,神秘兮兮道:“咱家二舅的侄子的姐夫,在二公子的府邸里当差,这事儿就是他传出来,那还能有假?”
众人纷纷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
这时那精瘦汉子又一笑,环视众人一圈,问道:“你们猜猜,公子的拜师礼是啥?”
“是啥?”他的同伴问。
“五百匹战马。”
“五百?!”
店内众人全都嘴角一抽。
五百匹战马,平均下来至少是要价值上百万钱了吧。不过二公子乃是幽州刺史,若论起战马来说,他应当是最为富裕的。
张飞满脸不信。
不是不相信袁熙能拿出来,而是不相信有人肯花五百匹战马只为学个骑术。
精瘦男子见张飞不为所动,心下一沉,继续拱火道:“赵子龙将军不愧天下英豪,能文能武,公子若得他相助,怕是如虎添翼。”
张飞嘴角一抽,手中动作一顿,觉得眼前的酒菜都没之前香了。
“那张翼德和义薄云天的关云长呢?”旁边的捧眼又问。
“关云长亦是天下豪杰,忠肝义胆,我佩服之至。张翼德嘛...”那人说到张飞时略作停顿,张飞反倒是有些紧张。
他倒要听听,自己的威名几何。
“性情暴躁,嗜酒成性,咱听这皇叔丢了徐州,皆是拜这张翼德所赐。空有一身的武力,一杀猪贩酒的莽夫罢了。”
“砰!”
话语一落,张飞拍桌而起。
他怒目圆睁,咬碎钢牙,死死瞪着说话那人。
若不是有律法顾着,他恨不得当场把这人踹翻在地,戳上一百个透明窟窿。
“兄台可是要去如厕?那边便是茅房。”那汉子见张飞如此,于是笑着指了指旁边。
“哼。”
张飞轻哼一声,再也没有食欲,他付过钱财,匆匆走出店门。
偏在这时,迎面走来两人。
二人有说有笑。
正是一身正气的赵子龙,以及一身锦衣华袍的袁熙。张飞暗暗冷笑,暗忖道:好个奸夫淫妇,大早上的背着俺家哥哥来此幽会。
三姓家奴,我看你这次还有甚好话说。
他四下张望,发觉对面有一处卖斗篷的小店,于是踱步过去,买个斗笠戴在脑袋上。
这时候,袁熙领着赵云走入马成家中小店。马成的婆姨立刻笑呵呵迎了上来:“公子,您说您还亲自来,您若是真想吃,俺差个伙计送去就是。”
袁熙摆摆手,快步往二楼奔去。
上到二楼,里边约莫七八个平方,却只摆着一张桌子。
这原先是堆放杂物的地方,马成担心袁熙会来,在下边与百姓一起吃饭不好。
于是乎,把二楼收拾出来,做成一个单独的小雅间。
二人一坐定,马成的媳妇迅速端上酒菜,然后说道:“俺就在下边,公子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冲下边吩咐就是。”
“不用,你自己去忙你自己的就是。”袁熙一笑,示意她下去。
马成媳妇一点头,快步走下楼梯。
这时,一直沉默的赵云恭维道:“公子仁厚,爱民如子,民亦敬公子,云佩服之至。”
袁熙哈哈大笑,谑道:“子龙将军,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说这些肉麻的话语,反倒是不像你赵子龙了。”
赵云正待辩解,一旁的袁熙打断他,正色道:“熙早已将军,只恨未能早结识将军,今日将军骤然要分离,熙当与将军一醉方休。”
说着,袁熙为赵云倒上一大杯酒。
赵云率先端起,一仰脖喝了,任由烈酒在喉咙翻滚。
他瞪圆双眼,对准袁熙抱拳:“公子心意,云自然知晓,只可惜云已有主,公子还是莫要在云身上浪费口水。”
袁熙连日来的殷勤,哪怕是张飞都看在眼里。
他怎么可能瞧不出来?
这还没开口,话就被堵死,袁熙有些尴尬。他顿了顿,然后大笑道:“子龙,今日咱们不谈天下大势,不论刀光剑影,只论‘朋友’二字。”
“好,二公子既是豪气干云,子龙自然不能落于下风,子龙愿意交二公子这位朋友。”
腔一打开过后,二人也不再去想明日会如何。
只把酒言欢,谈些家常里短的体己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