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一天的路,几乎都在马上,箫尘此时已有些困顿疲倦,却还强撑着。
方宁让下面的人准备了饭食,君臣二人就在沙盘边,一边吃一边探讨。
“诈降之事,你心里有没有谋划。”
箫尘吃了一口粗面馒头,觉得有些扎嘴,并不好吃,却也是大口朵颐,直接咽下。
方宁喝了口粥,轻声道:“大概有一些。”
“炎国两城自成一统,由炎国宿将邱乐水统领。”
“臣和他打过几次交道,是个老谋深算的。”
“但此人在炎国朝廷却不受重用,一直憋着一股气,想立大功,封侯拜相。”
“这次犯边之事,应是他负责。”
“贸然送信过去,他定会起疑,臣想着让身边亲兵装作斥候,暗中和他接触。”
箫尘闻言,大概想了想,道:“做戏做全套。”
“炎国已有斥候入了我国境内,路线大体已被博阳侯掌握。”
“孤可以安排人携圣旨往凝水关来,让他们看到。”
“再在凝水关内诵读圣旨。”
“现在关内,一定还有他的眼线吧。”
箫尘说的云淡风轻,方宁却是心中惶恐,赶忙道:“若殿下您……”
“哎,别多想。”
箫尘轻声道:“再严密的军旅,也会有宵小混入,防是防不住的。”
“既然咱们已知有细作混入,就不如将计就计。”
“孤来此的消息他们肯定也都清楚了,你斩了京中宿将,又接了朝廷贬斥的圣旨,心中有怨都是正常的。”
“明日他们大张旗鼓的来,孤也大张旗鼓的走,如此算是做足了戏。”
“你再和那邱乐水接触,也顺理成章些。”
方宁闻言点头,随即又皱眉道:“殿下出了凝水关,要折返京师吗?”
“您也说了他们有斥候在外,若再返回……”
“张旗鼓的走,偷偷摸摸的回。”
箫尘咬了一口馒头,笑道:“况且孤又不回凝水关,不担心他们发现。”
“不瞒你说,魏连山左右的几处碍口孤都安排人拿下了,他们进入腹地的斥候,孤想让他们回去就回去,想让他们死,他们就得死。”
两军对垒,尤其是相互算计的环节,情报是最重要的。
箫尘自然知晓,故此早已将这些事布置下去了,无论是魏国忠还是王静堂,他们只要行军,就一定要拔除暗哨,控制碍口。
这是箫尘计划中的一环。
“对了。”
箫尘此时话锋一转,又问道:“炎国的两城中,可有咱们的细作?”
方宁闻言,脸上一红,道:“没有。”
“臣曾想过渗透之事,只是派出去的人,都有去无回了。”
“唔。”
箫尘摸了摸下巴,仔细想了一下,没有直接开口。
对方放细作的功夫明显比几方更重,这也在侧面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对几方的渗透,肯定已有成效了。
如此,更方便将计就计。
只是没有敌方内部的消息,有些事会比较麻烦。
见箫尘不说话,方宁心中有些忐忑,又开口道:“殿下,末将还是觉得此计有些唐突,要么……”
“不用,依计行事吧。”
箫尘笑道:“明日你接圣旨,孤便离开凝水关。”
“也是明日,博阳侯便会进攻,你同时送信过去,让那邱乐水自己琢磨去。”
“反间计不成也无妨,别忘了孤之前给博阳侯的军令。”
“他们既可以包敌军先锋的饺子,也能包敌军援军的饺子。”
……
清晨,万物复苏。
一队骑兵自远处而来,直接进入了凝水关。
为首的是个宫人,手持皇家符节,身后跟着两个皇家护卫,威风凛凛。
这宫人是李不全,箫尘离开京师之前,就已将此事谋划好了。
当然,他让李不全带着圣旨来凝水关,开始并非是为了反间计,圣旨上的说辞也都是真的。
那时箫尘并不清楚凝水关的情况,圣旨是他准备的后路,当然还有其他后手,那就要看箫尘是不是能拿下凝水关了。
此时,箫尘站在凝水关内,安静伫立,身后凝水关众将齐齐下拜,口中山呼万岁。
看到箫尘之后,李不全心中一阵乱颤,他真是担心死了。
箫尘离京之前有话,命他来凝水关传旨,若看到他本人,之后的后手就不用动用了。
若没看到,他回去之后京师立刻会有动作。
当然,如果李不全看不见箫尘,他大概率也回不去京师,京师方向自然也会有动作。
箫尘此次出京算是单刀赴会,如履薄冰,其实就是在赌。
不过他赌对了,方宁没有叛乱的心思,也有实际通敌,只是心中惶恐罢了。
可若箫尘晚些时日再来,或者根本不管此次战事,那方宁就有可能会选其他的路。
“良乡侯,凝水关守将方宁接旨!”
李不全手中拿着圣旨,高声道:“朕念你为功勋之后,又为国朝戍边多年,劳苦功高,本有意提拔。”
“却不料尔竟与国贼互通款曲,暗自勾连。”
“今撤而守将一职,速回京师述职。”
“朕只给尔一日时间交接,后随圣使返京,若有违背,立斩不饶!”
“钦此!”
李不全的声音在空中回荡,钻入了所有将领的耳中。
若无箫尘之前的话,他们此时定会憋闷愤恨,就算方宁接旨,他们也会愤慨不已。
真如圣旨所言,方宁入了京师可还有命在?
可此时,箫尘就在一旁,情况却完全不一样了。
但做戏是要做全套的,方宁此时跪在地上,面色连续变化,就是不起身接旨。
箫尘则眉头紧皱,沉声喝道:“良乡侯,你想抗旨不尊吗?”
“臣……”
方宁咬牙,面色微红,踌躇半晌才缓缓起身,沉声道:“遵旨!”
“殿下!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将领起身,直接开口问道:“我们大帅做什么事了,值得陛下如此?”
“对!”另一人也开口质问:“陛下此话,不是让大帅去送死吗?”
“回了京师,大帅还能有命在?”
箫尘闻言,却是面带冷笑,轻声道:“你们是在问孤?”
“还是在质问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