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战斗不知持续了多久,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直至地面已铺满死尸,直至血流成河,一切都被血染,直至凝水关大军见到了对面的王静堂所部,才终于结束了。
方宁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重重的呼吸着,感觉自己全身都传来剧痛,疼的他连坐下都不行。
李不全干脆直接躺在地上,就躺在敌我双方交织的尸体堆中,再也动弹不了一下了。
鏖战,终于结束了。
大夏大获全胜,邱乐水所部,尽灭。
当天空第一缕阳光洒落的时候,邱乐水被王静堂的人五花大绑,带到了原本属于他的营地之中。
而此时,这营地已被战火摧毁,四处可见军士的尸首,放眼望去,一片血红。
方宁靠在一颗大树上,见王静堂迈不过来,一身铠甲也是鲜红一片,甚至斑白的胡须上都是血迹,不由的咧嘴一笑。
他不认得王静堂,但看到对方大夏宿将的装扮,便感觉一阵亲切。
此时他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在殿下的计算中,包括他那注定不能成功的诈降计。
王静堂上前几步,朝着眼前凝水关众军喝道。
“吾乃溧水营统帅王静堂,凝水关守将可在?!”
凝水关的将士们正搜索着战场,将那些没死透的敌军扎死,就会己方重伤的兄弟。
听到王静堂的话之后,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靠在大树边,已然完全像是血葫芦一样的方宁。
“末将,咳咳……末将凝水关统帅方宁,见过王将军!”
按军衔,溧水营王静堂乃二品将军,位列朝堂,而方宁虽掌握六万凝水关守军,却也只是四品将领,无论品阶还是爵位,都是王静堂的下属。
“方将军,你……”
看到方宁的样子,王静堂便是一愣。
他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这个人早就死了。
方宁身上穿着寻常衣物,此时已看不清原本的颜色,放眼过去一片血红,他头上,脸上,甚至身上都是凝结的血浆,脸颊的皮肤好似还挂着几片碎肉,不知是谁的。
这种画面,谁见了都以为他早就死了。
“末将无碍。”
方宁咬着牙,将身子挺直,想朝王静堂行礼,却忽的感觉眼前一黑,重重朝后方倒下。
“大帅!”
“方帅!”
左右一片惊呼,赶忙上前,见方宁只是昏死过去,这才松了口气。
“速速清理战场吧。”
王静堂皱眉道:“战事还远未结束!”
天光大亮的时候,王静堂已洗去身上的血迹,坐在了凝水关的正厅中。
他麾下的将士都驻扎在凝水关外,正在打扫战场,清理尸体。
邱乐水并未战死,但却受了重伤,此时正在昏迷,也终于进入了他做梦都想进入的凝水关。
只是不是以胜利者的姿态骑着马进来的,而是作为俘虏被人抬进来的。
一场鏖战,炎国先锋营近乎全灭,被斩首两万千余,剩下重伤的约有几千人,都被打扫战场的大夏军士捅死了。
剩下的全部放下了兵器,缴械投降。
军营被毁,主帅生死不知,即便有再严的军纪,也根本挡不住死亡的恐惧,投降是顺理成章的。
王静堂此时正被几件事缠的焦头烂额。
其一,俘虏有点太多了,接近两万人。
之所以有这么多,是后来王静堂命手下进入峡谷,又打了一仗,将峡谷中被冲的七荤八素的援兵几乎全包圆了,成功逃出峡谷的炎国军士没有几个。
这一站,几乎将炎国七万大军全歼,建树几乎被毁。
现在王静堂要处理这些俘虏的事,很是头大。
其二,一场鏖战下来,己方的损失也不小。
凝水关将士虽士气振奋,拼杀勇猛,但缺乏训练,和炎国几乎是一比一的战损,接近五万人的部队,死伤却接近两万,其中直接战死的有近一万人,剩下的都有不同的伤势。
王静堂本部人马损伤略小一些,却也死伤一万多,几乎一半的将士身上都挂着伤。
后面不知殿下还有什么作战任务,兵员有些不足了,他做为当前的最高长官,必须处理这件事。
其三,箫尘方向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既无斥候也无传令兵,更没听到远处的喊杀声。
王静堂已派出几队斥候出去,可现在依旧没有消息。
就算他们全歼了炎国的先锋军,打了一场大大的胜仗,扬眉吐气了。
但若箫尘有个三长两短,那就算打了再大的胜仗也无济于事。
这三点中,王静堂最担心的是最后一条。
可现在没有那边的消息,手里的兵又刚经过一场鏖战,此时就算急死也不能再出兵了。
否则凝水关守备空虚,在被炎国打个反扑,那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
故此,就算王静堂急的要死,也只能忍着。
同样有些焦头烂额的还有宁策。
他虽也是身先士卒,但身上却没有什么伤,此时刚刚结束了外面的巡视,就坐在王静堂对面。
看着王静堂铁青的面色,宁策心里也一阵打鼓。
他的视野是片面的,远不如王静堂想的多,在打这场战斗之前,他甚至不知道王静堂的部队就在附近。
“王帅,后面咱们……该怎么进军?”
迟疑片刻,宁策才轻声开口,问道:“殿下此番计划,目的直指阴阳两城,我们是不是趁热打铁,先……”
“现在不行。”
王静堂闻言摇头,随即看向宁策,沉声道:“殿下施连环计,不知后面还有什么后手。”
“但以殿下权谋,定知道此处鏖战之后,必须要修整,不会把这些人再算在内的。”
“还是等着殿下的令吧。”
“可殿下现在……”
“殿下,是在下一盘大棋。”
王静堂叹了口气,他从未感觉这么无力过,算来算去,自己还是只能看着箫尘的背影,却始终不能和他并肩前行。
他这个女婿的心思,太深了。
“你我,魏国忠,还有所有将士,甚至敌将邱乐水,阴阳两城,炎国在这里的所有将士,都只是殿下的棋子。”
“而和殿下对弈的……”
王静堂看着宁策,轻声道:“可能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