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碎娃子?”胖子如此质疑道。
“哼,汉朝已经无人了吗?”瘦子这般呛火道。
正襟危坐的大汉太子没有应声,他身后矗立的太子少傅冷脸道:“此乃我大汉储君,休得无礼!”
草地上,案几旁。
匈奴一方,浑邪王、休屠王两人盘坐于北。
大汉一方,除了刘据外,他身后还有两人,一为庄青翟,一为苏武。
而案几左侧,则是一个面容敦厚的汉子,堂邑父。
得提一嘴的是。
以上对话,以及之后的双方对话,都是经过堂邑父的翻译……
“我大汉英雄辈出,豪杰无数,岂能无人?”
坐于南端的刘据腰背挺直,左手按剑,右手垂前,淡然道:“只不过接洽二位,仅一少年足矣!”
听到这话,休屠王勃然作色。
“小儿安敢辱我!?”
他身体前倾,手握刀柄,脸作嗔怒状,仿佛下一刻便要血溅五步!
噌!
苏武当即上前,腰间佩刀已出三寸。
“且慢!”
剑拔弩张的一刻,却是浑邪王制止双方,示意汉人武士稍安勿躁,同时也按住了休屠王前倾的身子。
“既然是汉人皇帝的继承者,自然有资格与我二人交涉,我们欲降,还请贵方给出诚意。”
被浑邪王一按,休屠王真就收了脾气,冷哼一声,重新坐回原位。
刘据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先前那瘦子喊打喊杀,他静静看着,现在这胖子软言相劝,他依旧端坐不动,轻笑道:
“两位若是想借着三言两语便震慑住孤,孤奉劝一句,还是少耍心机为妙。”
说着。
刘据猛地沉下脸,“须知一点,今日孤能到此处,是你们求着孤来的,打仗不行,谈判桌上你们照样不行!”
“装强硬?还资格?”
“就凭你们那丧家犬的尊荣,强硬谈不上,资格更没有,今天大家能同席而坐,是孤给你们脸!”
一言既出。
浑邪、休屠二人齐齐变色。
“你!?”
目中喷火,面上愤懑,嘴里……却始终敢怒不敢言!
僵持片刻,发现那少年储君目光直射而来,丝毫不见软化,他们相视一眼,知道遇上了硬点子。
临出城时。
浑邪、休屠二人确实有过分工,约定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尽管他们两人也是各怀鬼胎,但在压制、震慑汉庭使臣的方面,却利益一致。
可人算不如天算。
原本见对方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浑邪王还暗自庆幸,没想到,这小娃子格外邪性!
一时间。
两个匈奴王除了一脸猪肝色,再无其他举动。
谈判还没开始,便完成了一轮交锋,目前来看,大汉一方气场全开,取得压倒性优势……
“想投,我们自有诚意。”
这时。
刘据摆了摆手,庄青翟从袖中取出一份卷成圆筒的锦帛,摊开,推至浑邪、休屠身前。
“这是我大汉天子的诏书,上有印玺,足辨真伪。”
休屠王只是瞟了一眼锦帛,就不再多看,浑邪王却仔细打量了一会儿,不过也就仅仅一会儿,便置之不理。
汉字他们不认识,玉玺的样式更是头回见。
相比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他们更在乎当面给予的承诺。
“两位若降汉,我大汉可册封列候,立侯国,你等原本的部众可转为自身子民,享赋税,代代承袭。”
“也就是说,你的爵位、特权、财富、部众,可以传给儿子、孙子,只要大汉在一天,永远是你们的!”
刘据现在说的都是真话,很直白。
也是诏书上写明的。
只是诏书没写明、刘据也没说透的是,大汉的列候可能和匈奴人想的不太一样……
景帝以前,侯国子民,列候本人有很大的支配权,封地内,列候甚至还拥有行政权。
但景帝以后,只享赋税权力,侯国将由朝廷统一派遣官员管理。
当然了。
这些没必要跟匈奴人讲……
而听到最在乎的部众依旧属于自己,休屠王挑了挑眉,浑邪王更是直接笑道:
“好!爽快!”
他伸出大手往案几上一拍,“我也不要求多了,浑邪部男女老少二十万众,都得划为我的子民,封地呢…”
“封地就选在河西之地!”
“我跟休屠王依旧一人占据一半,替大汉朝戍守边疆!”
谈判嘛。
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浑邪王半点不含糊,可劲吹、可劲的搂!
不说刘据了,休屠王听得都冷笑阵阵。
还二十万众?
有那么多人,你需要坐这儿听汉人叽叽歪歪?
“不管你有多少部众,我大汉顶多封你万户侯,五万子民。”刘据还价了,尺度出乎意料的宽松。
“行!”
浑邪王一口答应,“再说封地…”
“封地没得谈!”对此事,刘据态度却极为坚决,“你们必须全部迁出河西之地!”
河西走廊是战略要冲,不存在任何让步的余地。
虽然早有猜测,可浑邪王还是本能警惕起来。
“往哪迁?”
“陇西郡、北地郡,对了,还有朔方郡,呵,就是以前你们右部白羊王、楼烦王盘踞的河南地。”
河南地,河套地区。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浑邪、休屠二王顿时尴尬万分。
浑邪王随即讨价还价的音调都降低了些许,“咳,也行,但我的部众必须要有最肥沃的草场。”
“可以!”刘据答的飞快。
“哪个,听说你们汉人皇帝喜欢赏赐良田、豪宅、美婢……”
“哼!”
浑邪王话到一半,这次刘据的冷哼也来得飞快,“要这要那之前,你们的诚意呢?”
“哈,汉朝储君这般敞亮,我们回城后即刻召集部众来…”浑邪王后面一个‘降’字还没出口。
“等等!”
休屠王突然打断,斜了浑邪王一眼,觑道:“你满意了,我还没满意。”
他完全不顾浑邪王的惊愕眼神,冷冷道:“除了河西之地,我休屠部哪都不去!”
“除非封国立在河西,否则我宁愿死战到底,实话告诉你们,我已派人去向大单于求援,援兵随时会到!”
“哼哼。”
“此战胜败,尚未可知!”
听罢。
刘据端坐的身姿顿时朝后仰了仰,嘘眼去看对方。
与其同坐一侧的浑邪王更是气急,先前他便察觉休屠王在唱白脸时用力过猛,现在又给自己整这一出?
竟然向大单于求援!?
想让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