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乡,西石羊村。
村中地主家大屋内,坐在火炕上的陈然,示意眼前的精壮汉子“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将军。”身形壮硕的汉子用力叩首“卑职名唤王德,乃山西巡抚抚标营左营千总。”
王德先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见着陈然没说什么,这才继续说事。
“我等山西勤王兵马,接到勤王诏书,巡抚耿大人与总兵张大人,就带着我等匆匆出兵。”
“来到京左,一天一换地方,从通州转昌平又调至良乡。”
说到这里,王德眼眶泛红,声音哽咽“朝廷不发饷,甚至就连军粮都不给!”
“我等从山西赶来勤王,可连饭都吃不上,兄弟们闹粮,朝廷就说我们哗变。”
“巡抚大人与总兵大人,还有军中将佐都被朝廷捉拿入狱。”
王德泪如雨下“我等是来勤王的啊,朝廷为何连口饭都不给吃?!”
“原来如此。”陈然轻叹“也是委屈你们了。”
“你且去寻山西兵马,告知他们来我这儿,别的不说,粮饷绝对不会短缺。”
之前陈然将字幕上的‘军中哗变溃散’修改为‘军中哗变聚集’。
他很清楚的知道,溃兵一旦四散,必然为祸四野村镇。
地方百姓,面对持兵披甲的溃兵,下场非常凄惨。
修改成聚集,可以防止他们从勤王大军溃变为地方祸害。
此时五千余山西兵就集中在西石羊村数里地之外,陈然对他们很感兴趣。
能够在这寒冬腊月的时节里,横跨数百里的路程赶来打仗,足以称得上是精锐。
实际上这五千兵马的确是精锐。
包括山西巡抚耿如杞的抚标营,以及山西总兵张鸿功精挑细选的军汉。
收拢山西兵马的步骤很简单。
第一步就是架起锅。
肉油米蔬一起熬浓稠的肉粥。
上百口大锅一起熬煮肉粥,浓郁的香气代替了干瘪的语言,吸引着山西兵马聚集在大锅四周排列。
待到他们吃饱喝足,陈然摆上了第二步。
一口口的箱子打开,露出摆列整齐的银子。
“本官乃遵化总兵官,镇国将军,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陈然。”
站在箱子上的陈然,拿着铁皮卷成的喇叭高喊“愿意追随本官的,补发一年军饷,外加十两银子的开拔费,从今以后足粮足饷绝不拖欠!”
陈然之前的银子几乎都已经花光,现在拿出来的,都是修改达成获得的奖励。
‘修改历史已达成,发放奖励。’
‘注:发放俸粮六万六千石,俸银七万三千两。’
这次的奖励是山西兵的标准粮饷,不带克扣足粮足饷。
没什么意外,五千多山西兵,全员转投到了陈然的麾下。
能吃饱喝足还能有足粮足饷拿,军汉们当然愿意跟随。
收获了一批精兵,自然是很高兴的。
可陈然的小金库,却也是陷入了空虚。
粮食布匹还有些,单纯吃饭能撑几个月。
肉食油豆,水果蔬菜什么的剩的更多,而且放在储存空间里不用担心会变质。
最重要的是缺银子,发完银子后,他的小金库里只剩下了几千两。
“得想办法弄笔银子。”陈然深呼了一口气,唤来刘有福“安排人手去一趟京城,给周阁老送信,就说我这缺银子了,缺很多,让他想想办法。”
别人去要银子,哪怕是袁崇焕去要,内阁也是只有一句话‘没有。’
可陈然不同,内阁之中有人帮他说话。
这就叫上头有人好办事。
周延儒自己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来,户部更是空虚到耗子都得抹着眼泪搬家。
可皇帝的内帑还有银子。
铲除魏忠贤及其党羽,那可是抄家抄出来了数以千万计的银两。
现在是崇祯二年,这笔银子还没被挥霍光。
之前钱谦益等东林党的丑态毕现,让崇祯皇帝对他们非常不满。
与之相对的,并非东林党的周延儒,温体仁等也就顺势入了他的眼,堪称信任有加。
尤其重要的一点是,崇祯皇帝觉得周延儒有识人之明,发掘了特能打的陈然。
在连绵不绝的战败消息之中,在建奴大军已然出现在京师城外的环境下。
陈然之前的胜利,绝对是非常耀眼。
“周卿。”
御书房内,神色不渝的崇祯皇帝,向着周延儒宣泄心中的不满“满桂说,他与建奴大战,一旁的辽镇兵马非但不助,反倒是向他放箭,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坐着看。’
周延儒心中嘟囔,面上却是神色如常“陛下,此事可让满桂与袁崇焕当面对质。”
“如此倒也可以。”崇祯皇帝点点头,嘱咐一旁的曹化淳“曹拌拌,去唤满桂与袁崇焕入城至平台陛见。”
曹化淳领命而去。
这边周延儒准备了下措辞“陛下,顺天巡抚王元雅,上了弹劾的奏章。”
“哦?”崇祯皇帝看了过来“弹劾谁?”
“弹劾遵化总兵官,陈然。”
其实王元雅弹劾陈然的奏章,早就送过来了,只不过是被周延儒给压着没给皇帝。
现在拿出来,纯粹就是用这做个由头来提起陈然。
果然,听到这个名字,崇祯皇帝下意识的露出了笑容。
“弹劾他什么?”
“王元雅弹劾陈然身为遵化总兵官,却是带走了遵化兵马,弃遵化城不顾,有违圣恩德不配位。”
崇祯皇帝皱起了眉头“陈然去哪了,为何带走遵化兵马?”
“陛下。”周延儒有陈然的亲笔信,自然是知道他去哪了“陈总兵是来勤王了。”
“哦。”
听闻此言,原本还有些不满的崇祯皇帝,当即恍然。
比起遵化城,当然是京师更重要,这可是忠心耿耿的表现。
陈然带兵来勤王,不但无过反倒有功。
提到了陈然,皇帝也来了兴趣“他之前在遵化城打的不错,建奴大举攻城都被击退,折损严重。听说死的多是奴酋的亲兵?”
攻城的主要是两黄旗兵马,的确算得上是皇太极的亲兵。
“正是如此。”周延儒不着痕迹的引导话题“陈然与赵率教离开遵化城后,一南一北分兵去迎各路勤王大军。”
“他此时已汇合山西河南山东各路兵马,正往通州与赵率教汇合。”
“哦?”皇帝果然顺着话头问“汇聚了多少兵马?”
“两三万人总是有的。”周延儒的神色严肃起来,认真行礼“陛下,陈然有奏疏上呈。”
皇帝接过奏疏翻看,内容辞藻华丽,字迹工整优美,让人看的赏心悦目。
至于奏疏内容,除了例行公事的对皇帝嘘寒问暖之外,就只有一件事情,隐晦的要钱要粮。
毫无疑问,以陈然的古文水平,不可能写的出这等奏疏来。
甚至于,他压根就没上过什么奏疏,这就是周延儒找人代笔的。
“陛下。”见着皇帝看完了奏疏,周延儒顺势出言“勤王大军粮饷皆缺,军心不稳。臣请陛下开内帑~~~”
朝廷肯定是没银子的,能出银子的只有皇帝的小金库。
这若是换個人,被东林党以及之前接连不断惨败给恶心坏了的皇帝,必然不会答应。
可陈然不一样,人家是有实打实的胜利与军功的。
奴酋阿济格的首级与大旗,是皇帝亲自送去太庙祝捷的。
那可是这段时日以来,皇帝最为开心高兴的日子。
“周卿言之有理。”略作思索,皇帝很快下定了决心“内帑出十万两,周卿再想办法筹措一批粮食给他送去。”
“陛下圣明~~~”
陈然在京师南边转悠,遇上了不少来自河南山东等地的勤王兵马。
原本的历史上,这些勤王军也如山西军一样,因为无粮无饷而沦为溃兵。
好在此时遇上了陈然,虽然没给银子,可多少支援了些军粮,让他们不至于挨饿。
而且有了陈然的万余人马为核心,各路勤王兵马也依附过来,形成了一支规模庞大的军势。
就是他的小金库,每天都是流水一般的往外出物资。
这可是两三万人马,以一己之力养活他们,哪怕是挂壁也要受不了。
他不再转悠,直接转头就去了通州,准备去寻赵率教汇合。
行至半路,忽有夜不收快马来报“前方集镇有建奴兵马,打着的是镶蓝旗旗号,约有三四百人。”
几乎瞬间的功夫,陈然就做出判断,这不是前来攻打自己的建奴前锋,而是劫掠四野的一支建奴分队。
没什么犹豫,当即安排骑兵速出封锁了集镇。
镶蓝旗旗主是四大贝勒之一的阿敏。
这次入寇他留守沈阳城,带队的是他女婿顾三台。
此时顾三台正在集镇之中,抱着怀中抓来的女子饮酒作乐。
接到有大批明军骑兵封锁集镇消息的时候,顿时热血上头。
呼喝着将分散在各户人家享乐的人手都召集起来,穿上衣服披上甲胄,急匆匆的上马出击作战。
本心上,顾三台还是瞧不上明军,觉得自己数百人马,足以击溃数千明军。
可出了集镇一开打,就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明军的骑兵极多,足有千余之众。
呼啸着来往纵横,将他们死死拖住。
待到陈然领着步卒急匆匆的赶到,数百火铳兵几轮齐射之下,顾三台的人马顿时溃散。
大部战死,余部突围无望,由顾三台带着投降。
入了集镇,见着了镇子里的凄惨景象,见着遍地的尸骸,见着那些衣不蔽体的女子。
陈然只嘱咐了一句话。
“那些俘虏,全部点灯拔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