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回府中请医用药,歇息了数日,许鼎臣方才缓过劲来。
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询问“兵变可曾平息了?”
“回抚台大人话。”巡抚衙门的幕僚们床前回应“城内外各处商号,约定一起出动了护院,已然平定了兵变。”
这话说的,许鼎臣无言以对。
朝廷经制之兵,居然被商贾们的护院给平了...
“大人您也知道的。”幕僚小意解释“那些商贾可不愿见着自己的货物被乱兵给祸害了。而且他们常年出塞外,所养护院多为边军,极为凶悍。”
许鼎臣沉默不语。
他之前还打算寻由头,勒索这些商贾们出钱粮的。
现在看来,失去了朝廷的支持,自己这个巡抚,甚至连商贾都无力拿捏!
看出了抚台大人的心思,幕僚们目光交流一番,旋即劝阻“抚台大人,山西各地的商贾,地方上的影响力极大,皆为士绅之家所资助,背后更是大有来头,与宣大边军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行了。”
面容疲惫的许鼎臣,摆了摆手“本堂部知道了,都退下。”
幕僚们纷纷退走,躺在床榻上的许鼎臣,心中满是绝望。
就这模样,还勤王?
勤王大军连山西都走不出去!
出来的幕僚们言语说笑很是热闹。
“你领了多少银子?”
“也不多,就三百两而已。你呢?”
“一样,也是三百两。”
“哈哈,八大家出手从不含糊吝啬,春风楼?”
“走起~~~”
一群幕僚说说笑笑的走向城中美貌女子最多的春风楼,打算今晚大战一场。
行至半路,却见前方街面上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乱跑的身影与各种喊叫之声。
“何事?”
“朝廷的大军进城了~~~”
孔有德从未想过,打仗居然能打的如此顺畅!
以往在辽地的时候,每次与建奴打仗,那都是生死之战,不拼命就得死的那种。
见惯了悍勇的建奴,这次决定抛下步卒,只带数千骑兵一路急袭太原城的时候,孔有德心中还是很紧张的。
沿途关隘城池,只要有一处地方拼死抵抗,所谓奇袭就会成为笑话。
可出乎意料的是,一路奔袭,沿途村镇城池,顶多闭门不理,却并未见兵马出战。
甚至于,安营扎寨休息的时候,还会有地方士绅,派人送来酒肉粮食犒军。
开始的时候,孔有德还有些紧张,以为是用的什么计策。
后来转念一想终于是明白了,这是在大明腹地,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大明官军啊~~~
地方上防备官军劫掠,那是必然的事情。
可绝不是建奴那等,见面就要打仗的程度。
至于士绅犒军,那摆明了就是送好处,避免官军破了村镇劫掠。
距离太原府不过十余里的官道上,孔有德所部陡然遇上了一支足有千余人的兵马。
“要糟。”
孔有德用力拍着大腿,恼恨不已。
这儿距离太原城如此之近,一旦打起来那边必然很快收到消息。
只要关上了城门,那自己带着这些骑兵,就只能是干看着了。
正懊恼的时候,却是愕然见着对面的那支地方兵马,居然纷纷下了官道,在官道两侧坐下歇息,甚至不少人当众开始方便。
“这这...”孔有德也是懵了“这是何意?莫不是在羞辱我军?”
“将军。”有亲信上前进言“可能是觉得我等装备精良乃是精锐,所以让我们先过?”
孔有德瞪他一眼“这世上有这么傻的兵马?”
他想直接冲杀过去,可又担心惊动太原城,左思右想之下,最终派了一队骑兵先行。
百余骑兵无惊无险的通过,官道两边的地方兵马,甚至还不满的嚷嚷,让他们快些。
“不管了。”奇袭太原的希望近在咫尺,孔有德一咬牙就直接带队冲过去。
果然没遇上阻拦。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大队兵马一路冲到了城门外的时候,城门守军还在忙着收税,压根就没注意。
“居然松懈至此!”感觉三观都被颠覆了的孔有德,挥舞佩刀高呼“冲进去,抓晋王!”
“杀啊~~~”
数千骑兵呼啸冲入了城中,一切随之成为定数。
数日之后,陈然接到快马送来的战报。
“大明的藩王,嘿。难怪都成了福禄寿,真是蠢的让人惊奇。”
不多时的功夫,曹德猛急匆匆的来到门外,表示有急事要求见大都督。
“曹公公这是怎么了?”望着气喘吁吁的西厂厂督,陈然示意他坐下饮茶“出什么大事了,莫不是天塌了?”
“大都督。”曹德猛喘了口气,拱手行礼“太上皇出逃了!”
“哦?”陈然心下一突,但身形却是不急不缓“跑了?”
“没。”曹德猛也是大喘气“去太后宫中,想要接走皇帝的时候露了行踪。咱家已经将太后寝宫围起来。”
“那就去问问。”陈然干脆起身“问问太上皇,可是有什么不满的,好好的出什么宫!”
带着大批甲士入了紫禁城,一路来到周太后寝宫外之时,就听闻内里太上皇的咆哮。
“贱人!你个贱人!竟敢与反贼私通,x秽宫闱!朕要杀了你!”
“这皇宫,还真是个筛子。”陈然摆摆手,示意众人留在外面。他推开沉重的殿门,大步入内“陛下何故如此动怒?”
此时寝宫之中只有一家三口。
周太后抱着年幼的皇帝跪在地上,太上皇朱由检则是在对其拳打脚踢,口出污言秽语不似人君。
转首望过来,朱由检的目光凶狠,胸膛起伏恨不得生吞了陈然。
就是这個奸贼,不但夺了自己的皇位,甚至胆敢...
耳中传来周太后的低泣,好似在委屈抱怨,性格冲动的朱由检实在是忍不住了,猛然奔着陈然冲了过来。
“奸贼!朕杀了你~~~”
伴随着殿外甲士们蜂拥而入的铿锵声响,朱由检的拳头,砸在了陈然的胸口上。
‘啊呀!’
惨叫声伴随着骨裂声同时响起。
陈然后退一步,抬手拂了拂胸口的衣襟,好整以暇的垂目望向蹲在地上,抱手抽牙的朱由检“太上皇,何必呢,我钓鱼都戴...不是,我是说我出门都穿甲的。”
摇头叹息,他转首嘱咐听到动静冲进来的甲士们“送太上皇回去休息,记得请太医。”
待到满心愤恨的太上皇被甲士们‘护送’出去,陈然趋步上前“太后受苦了。”
“都怪你!”
周太后委屈至极,抹着眼泪在陈然的身上胡乱的拍“我没脸活了~~~”
小皇帝啥也不懂,跟着哇哇大哭起来。
招了招手,唤来曹德猛将小皇帝抱出去。
待到寝宫之中无人,他直接俯身抄起周太后,抱着她往里屋走去。
女人哭天抹泪的时候,单纯言语很难哄好,还不如直接用物理疗法,哭着哭着就叫出声,出一身汗估摸着就好了。
夜色正浓,鸳鸯暖衾之下,陈然被吵醒。
闭着眼睛,嗅着太后身上的香味,感受着太后的温暖,听着太后那略显沙哑的啜泣之声。
陈然很想抬腿堵住,可心中却是不免有怜惜之意。
委身自己求的是父亲活命,可惜周奎还是被处死了。
现在又被太上皇发现了端倪,在这个礼教深严的时代里,单纯是唾沫星子都可能逼死她。
“事情我会安排妥当。”轻轻拍着周太后的香肩,陈然低语劝慰“保证宫中不会有人再多嘴多舌。”
周太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依旧是哭泣不止。
虽说是贵为太后,可...不提也罢。
其实陈然对皇室已经足够客气了。
翻翻史书就知道,国破家亡之时,皇家之人的下场有多么的凄惨。
像是靖康年间那些被金人掳走的贵女们,活着的时候备受凌辱亵玩,年纪轻轻的还要给那些死去的金人权贵陪葬。
不愿去死,就被锤子砸碎了脑袋,直接塞进棺材里殉葬!
“伱现在要做的不是哭哭啼啼。”陈然继续安抚“最重要的是抚养皇帝,让他顺利长大。”
话锋一转,威胁之意溢于言表“太后,你也不想皇帝长不大吧?”
果然有用,周太后的哭泣顿时销声。
父亲死了,丈夫休弃了她。
对于年轻的太后来说,此生唯一的指望,就只剩下了年幼的皇帝。
她也读过些书,知晓傀儡皇帝的下场,通常都不太妙。
想要儿子活下去,甚至长大之后成为真正的皇帝,就必须讨好身后之人。
周太后的心态,迅速发生了转变。
虽然一时之间还不好意思主动迎来送往,可却也是无声无息之中,翻过身来。
山西,太古县。
本地赫赫有名的曹家大院,此时火光冲天,浓烟密布。
众多身影尖叫着从大院内逃出来,却是被守候在外的甲士拦截,铁链拴上直接拖走。
“父亲。”俊脸上裹着纱布的吴三桂,策马来到吴襄身边询问“这大院一把火烧了,那银子铜钱岂不是都烧没了?”
“你懂什么。”吴襄自信摆手“这帮子商贾,岂会将银钱放在屋里?全都是挖地窖埋在地下,等火灭了直接去起窖就是。”
转身看着自己的爱子,他满心关切“你的伤怎么样了?”
“无甚大碍。”吴三桂说话的时候会扯到脸上的伤口,咬牙切齿“我要把曹家的人,全都给灭了!”
父子俩带着三千兵马来到太古县,一上来就将同在太古县的巨商孔家给灭了。
等到来灭曹家的时候,却是遭遇了极为激烈的抵抗!
吴三桂也是大意之下,脸上挨了一下子直接破了相。
这个仇,他一定要报!
“这是自然。”吴襄好言宽慰“待到严审抄出他们家的财货,你亲自去做监斩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