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英国公府,世子张世泽就向众人宣布,国公爷身子不适需要静养,谁也不许去打扰。
身子不适是真的,毕竟被儿子女婿一起拳脚教育,深刻理解了创业艰难不可添乱的道理后,张之极就大彻大悟了。
强占的田地全都吐出来,英国公府上大小事务全都交给了张世泽,他自己则是闭门读书。
至于说什么时候能出来,那就要看女婿的意思了。
此时的陈然非常有钱,拷饷京城内外,外加抄了大清皇商们的老底,绝对是富得流油。
而且还囤积了大量的古董字画,珍玩珠宝什么的。
可惜这些东西带不走,系统不给他做二道贩子的机会。
若是能带回现代世界去,随便出手几件上周...呃,是商周的,瞬间就能在财力上吊打柳如烟的未婚夫。
不过好像解释不了文物来源...所以,一件五百块?
“大都督。”
坐在对面的赵率教轻松落子“大龙成了。”
赵率教归来,陈然也没安排什么盛大的宴席,就是在书房里与其饮茶对弈。
本以为武夫不擅下棋,未曾想...
眼见着大都督皱眉不语,赵帅赶忙找补“大都督,卑职听闻各地阴奉阳违,拒不送漕粮税银入京。更有甚者,造谣污蔑大都督暗害太上皇,不少奸贼拥立各地藩王自立以抗朝廷。”
他捏着手中的棋子,慷慨而言“请大都督下令发兵讨伐,卑职愿为先锋!”
‘啪!’陈然不紧不慢的落子“再等等,等学堂的良家子们毕业。”
“现在去打,就算是打下来了,也无人去治理地方。”
他抬起手望向赵率教“我要的不是换汤不换药的天下臣服,传檄而定,是改天换地重塑大明!要让大明的百姓们,不再活的那么苦。从朝廷到地方,从皇帝到胥吏,一切的一切都要有全新的气象!”
这番话说的大气磅礴,很有感染力。
很明显,赵帅听进去了,无视了棋盘上被陈然顺走的棋子,诚恳行礼“卑职愿为重塑大明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正如同陈然所说的那样,随着有关于京城的消息传遍了天下,各地反应都很激烈。
除了流寇肆虐的陕地之外,其余大明各处行省纷纷行动起来。
发檄文讨伐奸贼陈然是必做功课。
跟着就是野心家们纷纷出头,截留本该送去京城的漕粮与税款,从各地寻找藩王,推出来做大义的旗帜。
当然了,他们嘴上高呼‘讨伐陈逆’喊的震天响,实际上却是压根就无人出兵讨伐。
不是不想出兵,而是真的出不了。
想要讨伐攻灭建奴,据说拥兵数十万的陈逆,至少得出动数万大军吧?
可想要出动这等规模的兵马,钱粮军资,人员组织等等方面全都是无法解决的麻烦。
以往这些都是朝廷苦恼的事情,地方上看热闹,然后上弹劾奏疏喷人就行。
可现在自己当家做主了,才惊觉居然什么都办不成。
公中...或者说是衙门里没有钱粮,钱粮早就被上上下下趁着朝廷混乱给分了个干净。
可没有钱粮就没有兵马,他们自己又愿意自掏腰包,被拥立的藩王也不愿意掏腰包,那就只能是压榨下面。
地主与商户,都有背景有关系,轻轻松松就能挣脱束缚。
倒霉的还是那些平民百姓,骨头缝里的最后一粒粮食,都被榨了出来。
结果自然是地方大乱,各种抗税此起彼伏。
更倒霉的是,小冰河期带来的天灾,开始在各地蔓延。
原本这些事儿,只需要一份奏疏送去京城,就可以安心等待着漂没赈灾钱粮。
可现在,事全都成他们自己的了。
各地焦头烂额,哪还有心思来讨伐陈逆。
反倒是北直隶,山西,辽地各处,在这残酷的小冰河期里,今年却是罕见的风调雨顺。
最近的地方,山东今年爆发了大洪水,德王与山东布政司焦头烂额。
远一些的南直隶,金陵地震,南京朝廷全体拉垮。
其余各地旱灾大雨乃至于海啸时有发生,乱的不成样子。
没有漕粮运来没关系,分田之后百姓们的生产积极性被激发,又有大都督府出借的马匹耕地,各种农具免费使用。
不再有建奴蒙部的劫掠威胁,不再有青天大老爷与胥吏们的盘剥压榨,今年的粮食产量大幅度增加。
陈然降低了征粮标准,让百姓们手中多些余粮,多喘口气。
接着又用拷饷而来的海量财货,以平价向百姓们购买粮食,让堆积如山的财富流通起来。
流通起来的银子才是财富,堆在那儿的只是银山。
有了足够多的粮食,南边各行省的商人们,也不惧危险的过来做生意,银子铜钱也随之流通起来。
肉眼可见的,京城内外的生存环境与气息,迅速好转,甚至有了一丝欣欣向荣的意思。
日子好过了,闲言碎语也随之多了起来。
天子脚下,本就以大嘴闻名天下,什么都敢说。
像是太上皇其实已经被大都督给害死云云,成为了最近的焦点话题。
毕竟已经好几个月都没有那位年轻太上皇的消息,据说连御医都见不着人。
忧心忡忡的太康伯张国纪,听不下去这番看似言之凿凿的讨论,黑着脸起身离开酒楼。
来到街旁上了马车,嘱咐车夫“去午门。”
紫禁城,懿安皇后寝宫。
“父亲,许久未见,最近身子可还安好?”容颜美艳的张嫣,欢喜的招呼太康伯“来见女儿,可是有事要说?”
自从崇祯皇帝退位成了太上皇,懿安皇后这儿就尴尬的。
太后得是皇帝的母亲,无论是生母养母还是后母都行,可张嫣却是太上皇的嫂嫂,这身份如何定义就成了难题。
而且大都督从未关注过这件事情,朝中专门搞这些繁文缛节的官吏们,基本上都坐上了东厂大牢里的直通车去了地府,张嫣的封号居然一直都未曾改变过。
她现在的封号,还是懿安皇后。
弟妹都成太后了,她还是皇后~~~
“臣最近听闻了些许传言,夜不能寐。”
太康伯张国纪是外戚,爵位不能继承,死后除爵的那种。
与周奎那等贪婪的外戚不同,秀才出身的张国纪有文人风骨,敦尚儒雅并未做过什么恶行。
就连家中财货,也都是俸禄与大明通行的各种孝敬。
历史上李自成入京之前,崇祯皇帝要求勋贵百官献银充当军饷。
这其中出银子最多的就是张国纪,掏出来足足二万两银子,差不多掏空了多年的俸禄与孝敬。
也正因为如此,他也成了勋贵之中罕有的,能够从东厂大牢里活着出来的存在。
陈然拷饷也是有底线的,只拷不义之财,正常的俸禄还有冰炭孝敬不算。
当然了,孝敬什么的以后也没了。
“臣听闻,太上皇驾崩了?”
“什么?!”张嫣掩嘴惊呼,好看的杏目浮起水光“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知道?”张国纪诧异莫名“你就住在宫中,怎会不知?”
“上次陛下试图出宫。”张嫣摇头“被拦下来后,西厂提督就加强了宫中管制,碎嘴说传言的都要挨罚。女儿整日里不出寝宫,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唉。”张国纪叹了口气“陛下毕竟是先皇的亲弟弟,对我们家也是照顾有加...”
张嫣闻言摸了把眼角“女儿知道了。”
太康伯满意的出宫回家了,可懿安皇后却是陷入了忧虑。
时代不同了,她的皇夫都驾崩好几年了,此时在宫中压根没有什么话语权可言。
甚至于,连打听消息这种事情都办不到。
随着自己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宫女被赶回来,懿安皇后左右为难,最终只能是硬着头皮去请大都督来说话。
陈然在她这儿的风评很差,毕竟周太后的事儿,虽然现在无人敢说,可之前宫中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可没办法,小叔子朱由检对她不错,皇夫临终之前也拜托过自己,要照顾小叔子。
“懿安皇后?”
得知消息的陈然,有些不确定“是懿安皇后,不是周太后?”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他依旧是想不明白“这位皇嫂,找我能有什么事儿?”
“太康伯也没被定罪抄家,真是奇了怪了。”
“难不成是做了几年未亡人,撑不下去了。得知周太后的事儿,想请我去帮忙修理管道?”
正烦最近的公文越来越多,陈然当即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准备去赴约。
洗个澡,将自己好生收拾一番,吃午饭的时候特意喝了杯鹿血酒,这才妥当的出发。
当然了,大批随行的甲士,以及身上的软甲是必不可少的。
毕竟曹丞相也是这么干的,就是运气不太好,宛城夜听曲的时候,身边的甲士几乎被杀光,连保镖都殉了职。
入了紫禁城,有些意外的是,懿安皇后安排的见面地点,是寝宫前的院落,并非是在内殿。
而且四周站了不少的宫女太监,望之不似想要修理下水管道。
“大都督。”戴着凤冠全副武装的张嫣,平静询问“敢问陛下可曾安好?”
‘轰隆隆~~~’
天空之中乌云聚集,隐有惊雷闪现。
“皇后此言何意?”陈然是真的不懂“太上皇读书养生,自是安好。”
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之中,再度电闪雷鸣。
“为何无人得见陛下?”
“太上皇有感于自己做过太多错事。”陈然一本正经的瞎扯淡“决心修身养性为曾经的错误忏悔。”
‘轰隆隆~~~’
乌云密布,银蛇缠绕,雨滴终于落了下来。
懿安皇后恍若未觉,这种鬼话她怎么可能相信,杏目之中染上怒意“你是不是已经害死陛下了?!”
冰凉的雨滴落在身上,陈然也是不爽皱眉“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
曹德猛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进来,先是向着院落里那些宫女太监们示意,将他们统统赶到了寝宫外面。
旋即又对着刘有福,露出一抹‘你懂得’的怪笑。
两人之间配合默契,望着雨中愤怒对峙的皇后与摄政王,默契一笑悄然带着甲士们出去。
关门的声音,被隐藏在了雷鸣声响之中。
“你有毛病。”陈然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门“我会喊御医过来给伱瞧瞧。”
明明朱由检现在还活的好好的,非得污蔑自己已经灭了他,这不就是有毛病嘛。
“你别走!”
火气上来的张嫣,拎着厚重的宫装跑过来拉住他“你若是没害陛下,那就快些放了他!”
原本想着的艳遇飞了,又被拉着淋雨,陈然也上火“起开!”
雨势越来越大,两人扭打成一团,从言语到动作,接着动作越来越大,甚至就连凤冠都跌落在了地上。
浓密的雨势,遮挡住了所有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