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关便是几日的功夫,书院将学生中毒之事瞒了下去,倒不见有人来找麻烦。
而那日回去报信的赵晋小厮亦是没将话说全,赵夫人来了一趟,见儿子好生生的,甚至还胖了些,便又安心的走了。
楚亦心除了被关在房中,不能接着做饭,倒也没什么大碍。
陈言润忧心不已,生怕楚亦心心中慌乱或是不安,做出什么傻事来。
他时不时便到门外与楚亦心说上几句话,多是学业上的,以此来分嫂子的心。
见楚亦心这几日情绪稳定,陈言润勉强放下悬着的心。
借着给诸位同窗送调养身子的药,陈言润言语中多番试探。
除去沈竹文等人,其余学生们对此都不甚在意,一心觉着楚亦心不会有意毒害他们,再加上这蘑菇的毒亦是楚亦心所解,又无人有何大碍,便更觉无所谓了。
甚至还有几个同窗,不停的询问陈言润,楚亦心何时再动手下厨。
虽之前无接触,但这般的言语与行径,让陈言润稍有些许感动。
学生们的反应,没多久便传到了夫子与师耳中,他们本就觉着中毒一事蹊跷,见学生们如此信任楚亦心,亦是动了还楚亦心自由的念头。
与他们一并得知学生反应的,还有背地里的罪魁祸首李大勺。
他这几日见楚亦心只是被关在房中,急得嘴上都冒了几个泡,此刻听说了学生们对楚亦心既往不咎,甚至催促着楚亦心给他们做膳食。
李大勺慌乱,且心中的嫉恨再也压不住。
他想不通透,亦想不明白。
这楚亦心难道是妖怪,会迷惑人心的妖法?不若如此,为何这些学生们如此信任她?
这一番他刻意找上了沈竹文等人,千求万求,高高在上自命清高的几个读书人,方才应下了他这想法。
只是沈竹文也多番与李大勺强调,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读书人的风骨始终在作祟,沈竹文觉着这些事情,拿去陷害一个三字经都未曾读过的年轻寡妇,过于掉份。
李大勺心知肚明,面上恭敬,心中却无比的蔑视。
便也只有这些迂腐的读书人,方才会要什么风骨。
不知近乎饿死时,这风骨能带来些什么。
此时,失去了沈竹文帮助的李大勺,不断的在房中踱步,偶尔抬手轻摸一摸嘴边起的泡。无数个念头从他脑海中划过,他犹豫了片刻,最终眼神透露出凶狠与决绝。
“既然如此,我便一道处置!”李大勺恶狠狠的自言自语,随后好似疯魔了一般,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李大勺便安排了人手,将书院中的学生们中毒一事,给捅了出去。
书院中多数学生家世显赫,这些达官显贵得知自己儿子受了何等的罪,便气得坐也坐不住。
这般一来,不少学生家长找上了夫子,言语中多番折辱,且对楚亦心的处理态度很是坚决。
他们,不仅要父子将楚亦心赶出书院,还要求将楚亦心扭送官府。若是不扭送官府,交于他们自行处置也可。
“这事情……”齐有道犹豫纠结,“始终还未彻底弄清楚明白,若是便这般……”
“还要如何清楚明白?这事情,便是那厨娘的错!”其中一情绪激动的家长打断了夫子的话,他眼中的愤怒清晰可见,“若是贵书院不打算处置她,我便自行处理了。”
“倒不是如此,这厨娘为人本分老实,中毒一事实在蹊跷,需得弄个清楚明白才是,免得冤枉了无辜人。”齐有道心知肚明这番话说出去,会得到如何反应。可他的良知,不会容许他此刻沉默,不替楚亦心说些公道话。
一旁的师娘闻言,目光柔和的望向齐有道,右手抬起,轻轻放在了齐有道肩上。
她亦是相信楚亦心的,这个女子纵然年纪轻轻,做事情却得有万分把握。若是少了丁点儿的把握,楚亦心绝不会去做。
这次的蘑菇,定然是一一挑选,且确认无毒的。
至于为何最后学生们会中毒,加上这消息被恶意透露出去,师娘已是确定了,暗处有人望着楚亦心出事,甚至搭上书院亦无妨。
微微咬紧牙关,面对着家长们不断的言语讽刺与逼迫,师娘放在夫子肩上的手稍重了重,“还请诸位听我这小女子一言。”
这头的夫子与师娘,在为了楚亦心证明清白的机会而努力,另一头陈言润得知家长们找上门来说的那些言语。
他本还有课要上,却直接出了教课室,一路疾步朝学生寝室而去。
无论是扭送官府,还是交由这些达官显贵,楚亦心都凶多吉少。
陈言润看得清楚明白,他本以为这事情能够如此过去,哪知道有心人故意透露出去,惹来如此大的麻烦。
一个不好,楚亦心便要将自己的性命赔进去。
心跳愈演愈烈,陈言润不断深呼吸,此刻的他恨不得将透露消息的那人大卸八块,可楚亦心的性命更加重要,他只得将满腔恨意暂且压下。
不过片刻功夫,陈言润便到了赵晋屋外。
小厮上前几步拦住他,正要说话,瞧见陈言润的脸却一怔,随后挂上了笑容,与陈言润搭话道:“怎会是陈公子,前些时日我家公子还念叨着,须得答谢陈公子与你家嫂子呢!”
因着楚亦心的法子,陈言润的帮助,赵晋才能脱离了危险,甚至这几日身子养的还好上了不少。
此时并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陈言润有些心急,却硬生生忍了下来,“此言差矣,虽这事情是有着奸人陷害,但我与嫂子未曾及时察觉,也算是有罪过。”
“奸人陷害?!”那小厮轻呼一声,随后对着陈言润用恍然大悟的语气道:“怪不得我家公子说此事定然不简单……我家公子嘱咐了,若是陈公子有何需要,定然会出手帮扶!”
“那便多谢你家公子了。”陈言润说着,便弯身行礼,吓得小厮往旁一躲。
随后小厮带陈言润进了屋中,见到了赵晋。他与赵晋商谈了一番,赵晋便吩咐小厮,去赵家走了一趟。
陈言润心知依照现在的自己所有的能力,做到如此地步已是极限了。
接下来究竟如何,还得看楚亦心的应对以及赵夫人的想法。
本以为小厮会去上些时候,没想到不过片刻便返回来,还带着赵夫人。
陈言润稍一想便明白了过来。
定是赵夫人听到了传闻,忧心儿子,便与其他家长一般急急忙忙赶到了书院来,想瞧瞧儿子是否安然无恙。
越是这般,陈言润越是估摸不出赵夫人会有的反应。
赵夫人与赵晋相对而坐,谁也不开口。
过了片刻,赵夫人瞧了一眼陈言润,又将视线转回,方才对着儿子有些哽咽道:“你这个逆子,无论何事你都瞒着我,便连生死攸关的大事也一般无二!你可还当我是你母亲?我瞧着,便连你的小厮都不如。”
这话一出,吓得小厮急急忙忙便跪下告罪,赵晋叫他起身去了门外,“做人子女者,当报喜不报忧。何况我无碍,才如此瞒着母亲。”
“无碍?你说无碍便是无碍了,都不许我关心几句,或是看上几眼。”赵夫人语气稍有些气愤,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儿子竟这般的排斥自己的关切。
赵晋与赵夫人想的显然不同,只是赵夫人一时钻了牛角尖,如何也不肯出来。
眼睁睁瞧着他们争论了片刻,陈言润心中无比焦急,却又不好开口催促,只是在一旁微微低着头,不言不语。
赵晋瞧见了这般反应,也是猛然惊觉自己此番作为耽误了时机。
他摆摆手,朝赵夫人道:“这些事情下回再说个清楚明白,反正亦不是头一回了。我这番唤母亲前来,实则有些事情想说。”
赵夫人似乎也习惯了自己儿子这般行径,瞧着儿子也未曾消瘦,反倒胖了些,她放下心来,便点点头应下,还配合问道:“要说何事?”
“此番做这蘑菇吃食的,乃是书院中的一位厨娘。”赵晋边开口言说,边斟酌着用词。
“厨娘?”赵夫人有些意外,这跟她听到的传闻不同,传闻中做这吃食的并非厨娘,只不过一个妖媚与他人纠缠不清的女子。
在路上时,她还因此气得不得了,书院竟然放这般女子进来,还沾手吃食。
可此刻听了儿子的言语,赵夫人意识到了她所听闻的传言,似乎是偏颇的,好似躲在暗处的有心人特意安排一般。
想着,赵夫人看向儿子的眼神有些许探究,赵晋则是回以郑重的点头。
母子之间无声的交流,让一旁的陈言润急得手心出汗。
“这却仍旧是她的错,书院亦有错。”赵夫人忽然道,言辞中溢着不满。
见状,赵晋也心知肚明母亲又钻了牛角尖,只得将小厮叫进屋来,将自己遇险,楚亦心又如何急救,使自己从鬼门关回来的经历,一一说给了赵夫人听。
赵晋话音落下时,赵夫人已然泪流满面,眼神中满是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