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大勺被定罪,且过几日便问斩,那些从葛头村挖出来的尸骨也安然下葬,县官命人立了无名碑,事情也算是暂且告一段落。
楚亦心拗不过陈言润,又休养了两日,方才重新掌勺。
因着麻烦事都过去,楚亦心心情极佳,便不断的钻研着新菜色,学生们甚至都因着膳食好吃,每顿多吃个一碗半碗的,亦是常事。
且食材的采买现今全是楚亦心负责,她对于食材的新鲜程度要求十分苛刻,也因着如此,不少卖着蔬菜的摊位都被她嫌弃了个遍。
今日做完膳食,楚亦心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中晒太阳,心里则是发愁着食材仍旧不够新鲜的事情。
倒不是那些摊贩的问题,是书院实在太远,采买一次便要不少的时间,买多了容易放坏,买少了又耗时间。且买到的食材实则也不太新鲜,便是再如何起早贪黑去采买,等到了地方,菜摊子已然被挑拣过一遍,便只能矮个子里拔高个。
虽说无论学生还是夫子师娘,都不如何在意此事,楚亦心却无法也如此。
她是掌厨,是那些美味菜肴的制作者,并且前世便养成了对食材苛刻的性格,岂是如此容易更改?
想着,楚亦心轻叹口气,望着较好日光下的池塘,心中不断思索。
正当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闻声转头望去,陈言润端着一碗凉茶,行至楚亦心身侧,打趣道:“这凉茶乃是师娘所制,嫂子放心喝便是。”
“便是出自言润的手,我定然也是敢喝的。”楚亦心笑着应声。
此玩笑话乃是因着前几日,陈言润想学着做些清凉的甜品给劳累的楚亦心,一阵忙活后,做出来的东西却无人敢吃。
那日,楚亦心连连笑话陈言润并未有下厨的天分。
“嫂子所言当真?”陈言润目光柔和温润,将手中的凉茶端到了楚亦心跟前,“先喝些,莫要中了暑气。”
楚亦心接过凉茶轻抿几口,整个人舒坦了不少。
她将自己的心事说给陈言润听,末了叹息一声,“我知晓这般许是要求过高,可若是食材能更加新鲜,也能让大家吃的健康。”
陈言润不言不语,只是轻轻点头,目光注视着楚亦心。
楚亦心刚想发问,便想了起来,“是了,村里的地家家户户都种着不少的蔬果。”
眼见难题迎刃而解,楚亦心笑得越发明媚,陈言润不语,却也唇角染上笑意。
稍待片刻,陈言润方才道:“村中祭祀的日子快到了,若是想好了,便到时一并谈了。”
“是个好主意。”
事情如此便算定下,过了些时日,陈言润带着楚亦心回了村子里,哪知刚到村口,瞧见他们二人的一男童便大声叫嚷起来,“陈秀才回来了!”
这话一出,不过片刻的功夫,村长便领着一群人到了陈言润跟前,他满面笑意,“言润回来了?还当你学业忙碌,今年无法回来。回来了便好啊!”
话音落下,陈言润即便再不喜这村中人,也只将楚亦心往身后挡了挡,还是拱手行礼道:“村长这般话乃是说笑了,言润乃是村中土生土长之人,岂有祭祀日不回的道理?”
“是是是,我嘴笨!”村长仍旧笑呵呵,带着人将陈言润楚亦心二人迎进了村中。
祭祀时每家每户皆要炒上一两个菜与其余村人分享,桌子已从村头排到了村尾。
而祀堂中,便只有村中的青壮年男丁得以去。
陈言润被唤去了,楚亦心则是留在原地,她对此无感,陈言润却忧心极了,只是不好表露。
张妈头一个朝着楚亦心靠近,她打量了片刻眼前的陈家媳妇儿,似乎与她所认识的模样有些不同了,“我瞧着你到书院中的这些时日,倒也不算过得坏。”
话语中多是对楚亦心现状的安心,张妈原先一直忧心楚亦心这软和性子,到了书院中会遭人排挤或是受委屈。
现如今瞧见她好生生站在跟前,白嫩了不少,也比先前那瘦的好似竹竿一般好了不少。
待到晚些,陈言润从祀堂中返回,楚亦心与张妈早已聊得关系都亲近了不少,见她未曾受委屈受排挤,陈言润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你来了。”楚亦心笑着与陈言润招呼,随后将手上张妈递来的瓜果给了陈言润,“瞧瞧你,都热得冒了汗。祭祀定然有不少人吧,想想都觉着挤得慌。”
陈言润先接过了瓜果,随后点点头,他正想应声,楚亦心却掏出了怀中的手帕,仔仔细细替陈言润擦拭汗珠。
“言润个子长高了不少,我都快要够不着了。”楚亦心轻声道。
这般行径,让陈言润口中的话尽数吞了回去,甚至不经意间屏息,似乎是怕惊扰了楚亦心。
待到汗擦完,陈言润热到发红的脸颊便又红了几分。
“幸好我目前这身份,不必去祀堂上香。”楚亦心收起手帕,感慨道。
族中女子,便只有身负诰命或是家中有高官者,方才能在男子上香后,敬上一炷香。
陈言润眼眸黯了黯,虽说嫂子不喜去人前拥挤,但他还是想要让嫂子日后有机会去祀堂上香。
嫂子这般好,应当被人瞧见才是,如何能够因着是个女子便被如此埋没?
不知如何接话,也错失了接话的好时机,陈言润默不作声轻咬了一口手上的瓜果,暑气去了不少,心中的烦闷却是丁点儿不见减少。
待到陈言润吃完了楚亦心递来的瓜果,又吃了半碗饭,村长抱着个小瓷罐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酒乃是药酒,此时喝还能解暑呢!”村长笑呵呵的说上几句,便替陈言润斟了杯酒,刻意不自然的调笑道:“秀才公,快些喝喝看。”
陈言润不做言语,接过酒杯轻抿一口,一旁的楚亦心稍带担忧的望着陈言润。
他平日里滴酒不沾,楚亦心忧心喝不惯,却见陈言润神情自然平静,甚至还对着村长夸耀了句,“这酒确实出色。”
“是吗,我先前便说了言润定然品的出来。”村长朝着身侧的村民说道,旋即面上的神情有些犹豫。
“但言无妨。”陈言润瞧出来了,只是他言语间并未如何热情,语气稍显冷淡。
陈言润早早便心知村长是有事所求,若非如此,不会与自己这般亲近,还将珍贵的药酒拿出来让自己饮用。
唯一会真心待他,未曾有丝毫算计的,便也只剩嫂子了。
想到如今自己已是陈家的独苗,陈言润眼眸黯了黯,心中有些许苦涩。
“言润……还是这般真性情。”村长讪讪夸了几句,随后道:“我这是瞧着言润嫂子在书院中似乎过得不差,想着……书院是不是还得要几个帮工?若是要,言润你可定然要先念着村里人。”
这话的意思万分明显,陈言润闻言,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楚亦心一眼便瞧出了他的想法。
赶在陈言润开口婉拒之前,楚亦心说道:“帮工书院中是够了的,不过这食材的采买,倒是能先想着村里人。”
前半句话说出口,村长显然有些焦急,后半句则是让他重新挂上了笑容。
食材的采买,这可是个满满油水的活计,若是真的能够攥到手中,定然是极好的。
只是这话乃是楚亦心说的,村长又是男子,不好搭话,他朝一旁的媳妇儿使了个眼色,村长夫人便拉着楚亦心的手,“采买?那食材采买的活计,应当是你们院中的夫子做主吧?”
“我如今是书院中的掌厨,采买此事由我来出面。”楚亦心说着,想到了什么,也怕麻烦缠身,便留有余地道:“只是最后究竟如何,还是得书院中的夫子拍板。”
村长夫人闻言,脑海中满是楚亦心说如今已然坐上帮厨位置的话。
她未曾尝过楚亦心的手艺,便一心认为这帮厨的位置,乃是陈言润的手笔,还在心中算了算将楚亦心走动到帮厨这般的位置,得付出多少银钱。
“帮厨可是个好活计,采买亦是如此。”村长夫人说着,频频朝楚亦心打眼色。
她这般行径是为何,楚亦心心知肚明。
不过是想着采买这份活计的油水多,想要与楚亦心商议商议,若是能够给他们,楚亦心自然能够拿到不少的好处。
此时不光是一旁的陈言润心中不舒坦了,楚亦心也如此。
只是想着村中的蔬果新鲜,方才提这么一嘴的,却被村长夫人以为是想要多捞些油水。
楚亦心深吸口气,将涌出的恼怒压下去,她可不能因着这般小事而影响了心情。
“师娘对这蔬果是否新鲜,可是看重得很。”楚亦心特意将这名头挂在了师娘身上,让村长夫人学着慎重些,“我亦是想着村子中的蔬果都是自家所种,定然足够新鲜,方才提起这事情。”
“我知晓,我都知晓。楚氏你念着村里人的旧情,是个好的。”村长夫人口中夸耀着楚亦心,算着采买一整间书院的蔬果得花多少银钱,自己又能从中抽多少,便心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