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缓缓起身,高抬左手:“准备迎接新世界吧,众卿。”
就在祂身后,被高高供奉在社稷坛上的九鼎,周身灵光激荡,一缕缕青烟直入青冥,仿佛在勾连另一个更加宽广宏伟的世界。
一道巨大的天门在社稷坛内突兀显现,里面是浓郁到近乎令人窒息的纯粹灵能,正在等候众人随意取用。
天门上雕琢着三个复杂古朴的大篆,其高不可攀,如彻天之山。
其名曰——南天门。
周身仿佛蕴藏无穷天理,玄之又玄,是为玄牝之门。
天门之后,隐隐绰绰的天界,一条贯穿九天幽冥的天河缠绕其中。
李春芳,李贽,蔡国熙惊讶至极,一句话也说不出。
朱翊钧被炽热的灵光包围了,蔡国熙几乎不可直视。
但皇帝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众人耳中:“星炬断绝,坤舆图破灭,今当事权从急。朕特赐尔等为巡狩两界枢理阴阳九天司命大法师。”
伴随着朱翊钧的允诺,这些虚无的名头真的在黑色烈阳天界三十三天中演化出新的府邸。
“你们且看当今天下,哪个州府县衙,胆敢趁机作乱,便给他们一记杀威棒,使汝辈受天劫而死。”朱翊钧金口玉言,几乎是言出法随,四人感觉浑身燥热,独特奇妙的道韵从九天降临。
名位就是权力。
权柄,一个全新的、完全依托于皇帝本身的力量体系。
大风已至。
时代的滚滚浪潮将他们推到这个位置上。
这就是朱翊钧所赋予他们的使命。
李春芳仰头闭目,浑身颤栗,静静的接受自己的命运。他就知道皇帝怎么可能没有一个反制的措施。
原本李春芳以为,不过是要将他们与世隔绝,但做学问,做研究,总得与人接触吧。
事实证明,他的想象能力还是太过于匮乏了。
皇帝陛下太慷慨了。
“且去!”朱翊钧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大袖卷动,四人被南天门中传来的猛烈吸力倒拽进去。
最后在强烈的晕厥和撕裂后,四人狼狈的倒在天界的飘渺云雾中。
三个专攻笔墨文章,一个大字不识的皇帝亲信,四个人面面相觑。
就在呼吸之间,体内的灵能都在不断攀升。得天独厚的环境下,即使是头猪,也能成就丹境。
朱英懵懵懂懂的抱紧了手中正在不断颤动的天子剑,警惕的望着他们,循着冥冥之中的天意独自起身离去。
其他三人看着这位天子鹰犬,皇帝已经表示的很明白了,给了他们长生的机会,也给了权力和名位。
蔡国熙对此高兴的喜不自胜,他一转头对另外两人说道:“李兄,老先生,你们怎么不笑啊?”
“老夫生平便不爱笑。”李春芳面色有些僵硬,气呼呼的甩袖而去,主要还是面子上过不去。
李贽头疼。
在这个初创的团队里,一个是完全不懂学问的粗人带着天子剑如虎狼在侧,一个是皇帝的忠实信徒两耳不闻窗外事,一个是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好面子。
时间紧,任务重。
这团队着实不好带啊。
“别看了,咱们往后余生,都只能待在此地,隐姓埋名了,你的时间多着呢。”李贽一把拉过蔡国熙,没有办法,只有这个是能干实事的。
“神皇在上,真是鬼斧神工,斡旋造化啊。”蔡国熙眼睛须臾不得离开。
皇帝已经把未来交到了他们的手中。
四个人在陌生的天宫中摸索,顺带着研究那所谓的巡狩两界枢理阴阳九天司命大法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朱翊钧于黑色烈阳天界再次添砖加瓦,可喜可贺。
玉熙宫内,静坐诵黄庭的嘉靖睁开双眸,对自己的好孙儿近来的动作愈发看不懂了:“真是胡闹,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家里带。”
人本就应该分出个三六九等来,因为人类的资质差别就是如此之大。
黄锦和张骢、夏言皆闭口不言,假装听不见,反正你老人家也就是在这里说一说,背后发牢骚,有本事当着人家的面去提啊。
他们若有所思,皇帝自苏醒之后,居然没把他们扔出去,这是一个可喜可贺的现象。
虽说是主人家心善,但他们可不似嘉靖,关系紧密,对今上无异于成道之恩。
自得小心行事,遵照此地主人的规则来办事。
对此,被吊在九幽之上,享受红莲业火烧烤,万箭穿心的何心隐有话要说。
同样在三十三天修养的耿定向睁开了双眼。
皇帝主动唤醒了他。
“看好他们,不要坏了朕的大事。”朱翊钧飘渺的声音传入耳中。
耿定向顺便往三十三天最下层一扫,他居然看到了自己的继任者:“陛下,臣会小心看顾他们。”
这个回答没有得到回应。
但耿定向依旧躬身,直到送走那个伟岸的意识。
朱翊钧看过被反复折磨到神魂崩溃的何心隐,又扫过亿万陶俑,大魔们依旧在源源不断的为酆都效死,看到三十三终于有了些许人气,看到天河之内的英灵依旧在沉睡,至于更多的芸芸众生,则完全托庇于皇帝,依旧要在世界不断转生轮回。
一个完全按照皇帝的规则运转的世界。
如此美妙。
朱翊钧意识回归于现实,社稷坛中,已经空空如也。
“田义。”朱翊钧轻声呼唤。
田义立马现身,一进来就愕然发现其余四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见。
这种大变活人的奇迹,他也不敢多问,只是把头埋低,抱着拂尘俯身,神色愈恭:“皇爷,臣在。”
“继续请各家各派大师入京觐见,共商大事。”朱翊钧吩咐道。
编故事,得怎么来,当然是群策群力啊。
这种免费的劳动力,皇帝永远不嫌多。
“唯。”田义赶忙答应,见皇帝再无动作,这才退了出去。
外面的众人正在纳闷呢,就见田义从社稷坛中出来。
“田公,其他人呢?”朱希孝好奇的问道。
以往都是等这些人走了,他们才走进去。
“别问咱家,咱也不想知道。”田义摆摆手,不欲多言。
朱希孝立马闭上嘴巴,得,又是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社稷坛陷入沉寂。
但彼时,朝堂上的热闹也不遑多让。
皇帝的大动作将众人的规划打乱了。
张居正察觉到社稷坛的灵能波动,也丝毫不以为意。
“现在,如何处理松江府的事情?”张居正拿着海瑞送来的题本面向众臣,问道:“海总宪要咱们给个章程,诸位,拿个主意吧。”
他们见过先斩后奏,没见过这样的。看这意思,要是不满意朝堂的答复,海瑞就还得继续请示。
得,他们干脆请示海瑞好了。
众人窃窃私语。
杨博见状,起身走至殿中,拱手拜向四方:“既然没个人拿主意,我便先来抛砖引玉。”
“且不说徐家到底有没有勾结混沌,就贪墨国库涉及金额极其巨大,卖官鬻爵以致于松江上下为其张目行事,他们将陛下置于何地,将朝廷置于何地。如此不忠不孝,弃国弃家之恶徒,按照陛下的意思。应当对徐家一干人等,及其党羽追责到底,一查到底,追毁出生以来所有文字。”
“以此观之,吾建议,应将涉事之人尽数处决,使其形神俱灭。”
此番话音落地,是掷地有声。
户部尚书王国光,刑部尚书王崇古两人对视一眼,凑到一处,小声说道。
“这叫抛砖引玉?”
“我看行。”
张居正眯起双眼,忽然说道:“汝观,学甫。你俩嘀咕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