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重新爬上铺子的桌子。
他看着外面满眼不敢置信的百姓,脸上也露出一抹得意笑容。
他开始听到这定价时,同样不敢置信。
但这就是真的。
方墨道:“现在想买十八文一斤的,可以去右边排队了,至于想组成十人团买十五文一斤的,可以去左边自行组团购买,我们盐铺经过两个月的准备,库存充足,而且日夜不息,都会有人来送盐。”
“只要你们要,我们就能卖。”
“不过.”
方墨顿了顿,笑着道:“我们一天只营业六个时辰,毕竟其他时候,也需要吃饭备货这些。”
方墨的话,也是引得四周一阵笑声。
方墨继续道:“你们刚才应该都看到了一个木牌子。”
“这是我们长官想到的计数法子。”
“接下来一个月,每天闭店时,都会将当日卖出的食盐斤数公布出来,告诉城中市人,等七月六日闭店之后,我们盐铺会将应天府治下其余八县的数据全部归总。”
“公平公正公开。”
“我们长官愿意拿出这么大的诚意,自不会在五十万斤数额上弄虚作假。”
“百姓可监督作证。”
“若是一个月后,达到了五十万斤,我们盐铺履行诺言,今后贩卖食盐,都会以十五文一斤。”
“若是没有达到,即日起,恢复原价,二十文一斤,不过在这一个月内,不足一斤的、零散购买的,都会按一两二文贩卖,不会有任何折扣。”
“当然五十万斤是很多的。”
“应天府总的人口也就六七十万。”
“所以也没什么期望,大家在这一个月内,就尽量多买买,多囤囤都行。”
“十五文的盐,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等日后恢复二十文了,就别抱怨这一个月买的少了。”
“这份印有印章的文书,我会放在店里醒目处。”
一边说着。
方墨就把这文书用一个木框框着,摆放在了店铺一个柜子上,只要走近店铺的人,都能看清里面的内容。
靠的近的几人,仔细看了几眼后,激动的朝后面喊道:“真是官府的印,还有户部大印。”
“店家,那什么组团十个人是什么意思?不认识的也可以?”有人把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因为十个人这个太笼统了,他们始终有些不敢相信。
方墨点头道:“我们店铺不管那些。”
“只要伱是十个人前来购买,说是一起的,那便就是了。”
“无论男女老少,老弱妇孺,只要是人,是大明朝的子民,都满足条件,至于认不认识,以前买没买过,我们不要求。”
“不过还是提个建议。”
“不建议抱没断奶的来,虽然你真抱来了,我们也得认。”
“但这多少有些不合适。”
方墨也渐渐适应起来,调侃着开了个玩笑。
也是引得四周一阵大笑。
这时。
还是有质疑的声音传来。
“这盐不会有问题吧?能这么便宜?”
“吃了不会出事吧。”
方墨一脸平静,并不动恼,而是朝后面挥了挥手,立即有一个精瘦汉子,搬来了一个琉璃瓶。
很精美通透。
可以从外面看到里面。
方墨道:“我知道你们有疑惑,毕竟自古以来,便宜没好货,但我家长官乃当朝状元,又岂会做这般下作的事?”
“我们提供的盐,都是一等一的好盐。”
“细盐。”
“虽谈不上是什么精盐,但的确比市面上绝大多数盐要好。”
“等会我会倒十斤盐在这罐子里。”
“质量好坏,一看便知。”
说话间,就有人将一坛子盐倒了进去。
只见略显暗沉的食盐,一下子灌满了整个瓶子。
还有少许倒在了一旁的木盘中。
有手快的,趁着方墨不注意,直接用手指点了一下,飞快的放入了嘴中,还嗦了一下手指,随后略带惊喜的高举着沾湿的手指,道:“咸,这盐比其他盐铺卖的更咸。”
“好盐呐。”
“比其他盐都好。”
方墨笑笑。
新工艺制出的盐,又岂会不好?
他甚至都有些打抱不平,觉得夏之白把盐价,定的太低了。
这盐至少该卖三十文。
十五文太少了。
方墨轻咳一声,如今方墨的话,在四周众人的耳中,已颇具分量了。
四周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方墨道:“方才展示的就是我们盐铺要卖的盐。”
“当然后续还会推出其他盐,例如可以治疗大脖子病的盐,还有特供王公大臣的精盐。”
“只是价格都会高不少。”
“眼下既然大家这么踊跃,我自不会再败兴。”
“我京都盐铺正式开张。”
“食盐,开卖!”
方墨高呼一声,也是把位置让了出来。
让给了真正的柜台销售员。
随着生意的开锣,店铺外很快就再度挤成一团,不过倒是并没有人再急着上前了,而是互相吆喝着。
“谁要组团,加我一个。”
“我这里还差两个人,谁要一起?”
“加我一个。”
“.”
站在店铺后方,望着热闹不息的人流,方墨也暗暗惊叹。
新科状元果真了得。
数月时间,就弄出了这个大阵仗。
以京都盐业抛售到市场上的低价,只要其他盐商不恶意针对,接下来一个月,都将是销售量的极度碾压,压得其他盐商喘不过气,甚至会让其他盐商手中的盐卖不出手。
彻底耗干应天府百姓买盐的金钱。
今后应天府的食盐销售,京都盐业将是一家独大。
而且是独揽。
对街,茶舍三楼,雅间。
里面已经是鸦雀无声,气氛压抑沉寂的可怕。
所有人早就坐不住了。
全都站在窗台前,双眼死死地盯着下面,眼里充满了惊怒跟不安。
夏之白是疯了吗?
十五文?
做生意哪有这么做的?
他们也只是想着让夏之白见识一下,‘商’不厌诈,结果夏之白不仅没上套,反而一口气将盐价压得很低。
二十文的正常价位。
他们送到应天府都差不多十五六文了,还要养活一大家子人。
二十文,已经是他们之前商量的最低价位了,不能再低了,再低就要亏钱了,但夏之白直接捅破了这个底价。
十八文!
而且还有十五文?!
夏之白真是来做生意的?真不是来开善堂的?
“我我们还跟着降吗?”
大腹便便的商贾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按照他们之前的计划,无论夏之白开多少价格,他们都准备以低一文钱的价格去压着。
但现在十五文?他们还要去压价吗?
“降个屁。”罗干骂道:“十五文?你让我们怎么卖?卖一斤亏几文?你有多少家业去亏?”
“这夏之白准备了整整两个月时间,你知道他有多少存货?”
“就算没有五十万斤,怎么也有十来万斤,我们能一下子亏这么多盐?”
“这可是上千两银子啊,我们几年的收入了!”
“但不跟,以京都盐铺的架势,只怕接下来一个月,应天府的百姓都会去他们那买盐,我们的盐岂不都砸手里了?而且看着架势,只怕百姓疯狂之下,可能连接下来几个月的盐都一口气买了。”又一名商贾忧心忡忡的开口:“我们难道就只能干看着?”
罗干心头也无比烦躁。
夏之白完全不按常理出手。
彻底打乱了他们想法,让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横竖都是在亏钱。
憋屈。
罗干在屋内来回踱步,想着解决的办法,搅合进去,这是不可能的,他们没这么多盐搭进去,而且搭进去,谁知道夏之白会不会再有什么疯狂的举动?他们能跟夏之白耗得起?
夏之白到时拍拍屁股走了,他们可就不知多久能恢复元气了。
但不搅合进去,就任由夏之白卖盐?
任由他将市场完全抢占?
“二十文十五文.”突然罗干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沉声道:“我想到了一个办法,看目前的情况,这夏之白明显是在赔本赚吆喝,为的只是账面上好看一些,好给当今皇帝交差。”
“我们自不能跟他耗。”
“这夏之白明显也知道不能持久。”
“所以特意弄了个噱头,一个月卖出五十万斤。”
“一来是给自己造势,二来也是想账目上好看,三来也是便于日后涨价。”
“他根本就没想去达成。”
“但我们可以帮他达成这个目标。”
“我们帮罗干你疯了吧?”有人不满道。
罗干冷笑道:“你没有听错,就是帮他,让他达成五十万斤。”
“十五文一斤的食盐,这个价格哪怕是自产自销,也注定是亏本的,他夏之白有多少钱去亏?”
“盐能够放。”
“但钱花出去可就真没了。”
“当他的盐价只能定死在十五文时,任凭夏之白有再大神通,最后也只能灰溜溜的毁约,或者灰溜溜关店跑路。“
“到时应天府的食盐市场自然就重新落入到我们手中了。”
“盐价由我们说了算。”
“我们在这几个月亏的钱,都会让这些贪小便宜的百姓,一一的补偿回来。”
“状元?”
“敢跟我们抢饭吃,别说他是状元,就算他皇亲国戚,也别想那么好过。”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不共戴天。”
“这个道理他该懂了!”
罗干的眼中闪过一抹疯狂跟狰狞。
其他商贾对视一眼,也都阴着脸,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
“敢抢我们的饭碗,状元又怎样?”
“定要让他撞得头破血流。”
“是他先坏的规矩,就别怪我们掀桌子了。”
“都别想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