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踏入棺材铺,现在事情闹的这么大,她不敢确定大理寺是否听到了消息。
人群之中,无人敢动她,动则灭族,但若是进入了棺材铺,这就不一定了。
高阳给了如此多的“警告”,她若辜负了这次机会,那这份冤屈真不配昭雪!
掌柜听到声音,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副棺材,一身孝布?”
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连忙走进了棺材铺。
随后,在伙计的帮忙下,一口通体黑色的棺材,也映入林氏的眼帘。
“多少两银子?”
掌柜弯着腰道,“原本卖三两银子,今日只要二两银子。”
林氏从怀里掏出高阳扔下的几枚银锭,她递了出去。
但接着,她就犯了难。
如此大的一口棺材,她该如何抬入皇宫?
她将目光看向围观的百姓,开口道,“民妇林氏,青州人士,特来长安城为夫鸣冤,奈何报官无门,还被大理寺打了出来。”
“报官无门,冤屈难诉,故此民妇只能举大诰,告御状!”
“现在恳请各位帮民妇一个忙,愿给一人八百文,请各位帮民妇抬一抬棺,直入皇城!”
此话一出,周遭百姓全都露出了犹豫之色。
这赏钱虽然多,但这可是抬棺入皇宫……
当下众人犹豫了起来。
林氏也面带紧张。
高阳的警告,她字字都记在心底,这是她当前,唯一能查出真相,令凶手伏诛的办法!
但这抬棺,她一个人根本没法抬。
“我来!”
“我为长安做过贡献,我为长安尽了力,当今陛下乃明君,有何可怕的?”
“我掏粪男孩当仁不让!”
人群之中,三道略带稚嫩的声音骤然响起。
赫然是掏粪男孩三人组。
他们一站出来,就有一些汉子出声道,“就你们这几个毛头小子,扛的动棺吗?老子来吧!”
一个浑身肌肉隆起,皮肤黝黑的汉子站了出来。
“何须工钱?那日大理寺,老子在场,真是活久见,诉冤的被上了刑,大妹子,哥没别的本事,只有一把子力气,哥给你抬棺,助你讨个公道!”
“当今陛下乃圣君,我等只是帮忙抬棺,有何好犹豫的?这孤儿寡母的变卖家产来长安诉冤,这瞧见了,若不伸出援手,以后生儿子都没屁眼!”
“我来!”
“我来!”
一声接一声的响起,此起彼伏,回荡在朱雀大街上。
面对大楚十万骑兵压城,都能站出来与之厮杀的长安百姓,又怎么可能人情冷漠呢?
林氏眼角带泪,看着眼前的长安百姓,五味杂陈。
她在长安历经失望,甚至一度绝望,但也在这收获了最大的感动!
她将白色的孝服穿上,又将孝布绑在头顶,随后便一手高举大诰,一手抱着黑色的乌盆朝皇宫走去。
随着林氏迈开步子,身后也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起棺!”
随着这声怒吼,四个大汉合力抬起棺木,跟在了林氏的身后。
再往后,是大批的百姓,他们也亦步亦趋的跟随着。
长安城已经太久没有百姓手持大诰,要入宫告御状了!
田青面色一白。
他心底清楚,这要是真让林氏进了皇宫,不管案子查不查的出来,他的仕途肯定是到此为止了。
他一个眼神看向了王二狗,王二狗脸都绿了。
“大人,这我王二狗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阻拦啊!”
“蠢货,谁让你拦的,你只需露面,说两句秉公处理,将这疯婆子拖延住就是了。”
“你不是对本官忠心耿耿,断不可忍这疯婆子吗?”
田青恨铁不成钢的道。
很快,王二狗硬着头皮出现在林氏前方的必经之路。
“娘,是那个把我们赶出去的坏人,他又来了。”
安安一见王二狗,立刻小脸绷紧,十分仇视的看向王二狗。
瞬间,一众目光齐齐看向王二狗。
林氏也面色一沉。
但她想到高阳的话,身子骤然挺得笔直,高声道,“黄捕快,民妇手持大诰入皇宫,告御状!”
“太祖曾言,凡百姓手持大诰入宫告御状,拦路者诛其九族!”
“你想忤逆太祖?”
百姓也纷纷开口说道,“阻拦者,不论是谁,诛九族!”
“诛九族!”
一听太祖两个字,黄二狗的腿都软了。
他眼珠子一转,随即拍着胸脯道,“不错,太祖曾言,凡百姓手持大诰告御状者,沿途官员不但不得阻拦,还要对其进行保护!”
“我黄二狗,大理寺一捕快,愿亲自护送你入皇城!”
黄二狗大义凛然,这番话一出,田青脸都绿了。
这是真机灵啊!
这就见势不妙,背叛他了?
皇宫。
天阙门。
李隆正在巡视皇宫,刚好巡视到这,索性就停下来和手下聊了聊天。
一个手下听到荤话刚发出大笑声,但余光不小心一瞥,接着整个人就像是僵住了一般,眸子瞪大。
他指着远处的方向,对李隆嘴唇哆嗦的道。
“统……统领,那……”
李隆看着手下,当即一脸不悦。
“本官说过多少次,宫内当差不比军营,遇事一定要沉稳,要淡定,否则如何能成大事?”
李隆一脸训斥,随后转过身来。
下一秒。
他惊的朝后趔趄好几步,面色一阵震撼。
视线内,浩浩荡荡的百姓自朱雀大街而来。
为首之人,虽是女子,但却身穿孝服,头绑孝布,在猎猎作响的风中,迎风飘扬。
她左手高举着大诰,右手抱着一个乌盆,身后是四个壮汉齐力抬着一个通体黑色的黑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