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的胡子啊,今天绝对是他人生中经历过的最刺激的一天……
一个斯莱特林麻木地想到。
谁又能料到……?他今天只是普普通通地在饭点走进礼堂,普普通通地听着马尔福装模作样地和自己的小团体叨叨“破特被摄魂怪吓傻了!”,普普通通地进食罢了……为什么要让他看见这么多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东西?!
什么哈利波特单挑神秘人、霍格沃茨保卫战死了很多人、院长和马尔福带人在天文塔杀邓布利多校长这些任意单拎出来都能让预言家日报写个三天三夜,让英国巫师界抖三抖的大新闻……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
可偏偏他全都知道了,连带着神秘人的长相,和一个婴儿哈利.波特击败神秘人的过程。
梅林啊……他真怀疑自己一走出这个可怕的礼堂就会被暗杀!他知道了太多他不能知道的事情!
斯莱特林审时度势、明哲保身的院训使他想要抬起脚偷偷溜出礼堂——他看见了至少五个和他有着一样想法的同院的脚蠢蠢欲动,但罗恩.韦斯莱突然的行动显然把他们想要趁着所有人都因幕布内容而处于震惊状态,容易忽略台下人的小动作从而方便他们溜走的如意算盘给打翻了。
愚蠢的韦斯莱!该死的纯血叛徒!他在心里恨恨地咒骂道……然后老老实实地收回自己刚挪出去一小步的脚。
然而他自己其实也因为太震惊而忘记了——礼堂大门早在罗恩.韦斯莱朝邓布利多校长喊出那句话之前,在所有教授陆续进入礼堂时,就被关闭了大门(外加施保密方面的咒语)——由他们谨慎的院长斯内普教授和魔咒课老师弗利维教授亲自动的手。
邓布利多的表情更加严肃了,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学生处于危险的境地中,“谢谢你的提醒,罗恩。可以请你把小矮星彼得拿出来交给教授们吗?他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当然可以,校长。”罗恩爽快地答应了,他的双手虽然有点颤抖,却坚定地把手探进口袋里。当触及那份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体温时,他忍不住恶寒地发了个抖,但依然果决并稳稳当当地把斑斑抓了出来。
一只秃毛的丑陋的老鼠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它看上去睡得不错,即使被罗恩有力地禁锢着也没有反抗,长长的尾巴低垂着,头甚至依恋地蹭了蹭罗恩的手指,罗恩恶心到差点松手:“我要吐了——”
哈利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或许那个可以用来形容他此刻心情的词汇根本没被造出来——太复杂了,这一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太复杂了,就像一场飓风一样,是一口气同时向他席卷而来,把他甩得昏头转向,丝毫不给他任何反应机会的。
要知道,在今天之前,所有人都在怀疑小天狼星要对他不利,却都共同地、默契地瞒着他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小天狼星越狱之后一定要追杀他。
可如今,他所有关于小天狼星对他“杀意”由来的疑惑不解似乎都得到了解答,哈利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放松过——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他的(疑似)杀他双亲的仇人就在眼前,他如何能甘心并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一切!
而且,由此引发的更多的疑问在他敏感的心里疯狂地汲取理智为养分,插入血肉里生根发芽,让他如鲠在喉:为什么小天狼星要追杀小矮星彼得?小矮星彼得和他们之前是什么关系,才能让他有机会对詹姆和莉莉不利?小矮星彼得究竟还有什么身份,什么原因促使他对詹姆莉莉不利?他又在害怕什么,甚至害怕到不惜杀人都要为自己创造逃跑的机会?小天狼星那边又是什么情况?他又为什么要说、说对不起他们一家?
他眼睛气得通红,喘着粗气,弯下腰努力克制自己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和更深层的哀伤——因为他相信,邓布利多会给他一个完美的交代。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冷眼观看这场针对小矮星彼得的审判。哈利按住心脏试图舒缓自己因紧张、愤怒、悲伤而过度的呼吸,赫敏在一边安抚他的背部给他顺气。
“一切都会好转的……”她低声安慰哈利。
“该死的佩德鲁——”教职工席上传来斯内普压抑的怒吼,他看上去活像一个暴怒的野兽,想冲下撕碎那个阿尼玛格斯。当然,考虑到他现实职业的因素,他或许更倾向于给斑斑一记恶咒或者给他灌毒药。而斯莱特林们都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情绪如此激动的院长。作为斯莱特林的院长、所有霍格沃茨的学生的魔药课教授,斯内普教授给所有人的印象一直都是阴沉、冰冷的,这也和斯莱特林给别人的印象一致,这只“闻名遐迩”的黑蝙蝠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失控和激动过。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拦住了他,“在学生面前失控可不是一个教授该做的事情,你需要冷静。”并用眼神示意麦格下去接收此时还待在罗恩手里的斑斑。
“邓布利多!你应该知道,他毁了我的一切……”
“我必须很遗憾地告诉你,毁了你的是你当时错误的选择,而非单纯的一个小矮星彼得。”
邓布利多严肃的话无意是在给盛怒之下的斯内普泼了一盆冷水,他激动的情绪瞬间被打压下去,整个人想被抽走了魂魄一样失神、无助。
“……至少,你必须答应我,让我对他使用吐真剂。”
“对非凡的人确实要用一些非凡手段。”邓布利多没有正面同意斯内普的请求,却也没有否决使用这种手段的可能性。“我们还要去请魔法部的人来一趟。”
“那个软弱无能的福吉?”斯内普嗤之以鼻,“我不认为他会承认自己的错误……要知道,他为了送布莱克进阿兹卡班,给了很多‘有力’的证词。”
“我会让他给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答复的。”
……
“韦斯莱,你在此之前给他喂了什么?”麦格教授接近罗恩,她一眼就看出来小矮星彼得此时并不正常的状态,他睡得太沉了,即使那么多嘈杂的声音,乃至斯内普的怒吼都没将他惊醒。
“一些安睡魔药,麦格教授。”罗恩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他一向害怕这位严肃的院长:“斑斑——我是说小矮星彼得,他最近一直和克鲁克山闹得很不愉快,克鲁克山一直在追着他咬,所以我和赫敏也闹得很不愉快……呃,克鲁克山是赫敏养的一只混血猫狸子。”他解释道,“我想让斑斑安分点,远离克鲁克山,所以在他的食物里加了点安睡魔药把他带了过来……现在想来,也许克鲁克山早就感觉到斑斑不对劲了,所以才一直这么针对斑斑。”他一口气说完,头低了下去:“我不得不承认……赫敏说得对,克鲁克山是一只聪明的好猫,它不会无缘无故追杀一只它主人好友的宠物老鼠。”
“好孩子,至少你认清了这点,并把他供了出来。”麦格教授欣慰地肯定了他,“我应该为你的勇气和理解给格兰芬多加五分!”
格兰芬多长桌不可避免地传来一阵压抑的欢呼,大家都清楚现在还不是可以肆意欢呼的时候,可这群小狮子又不得不为魁地奇比赛失利后格兰芬多的加分高兴——所以他们选择小小声地庆祝格兰芬多的加分。
“韦斯莱!韦斯莱!”他们小声地齐呼着。
赫敏湿润了眼睛,她低头拭泪,想要摆出和之前一样理性的表情,嘴角却也忍不住高兴地勾了起来。
“真是太好了。”哈利想到,他也因为朋友们之间的矛盾解除,和好如初,心情开朗了不少。
“好孩子,把他交给我吧,我会处理好这些的。”麦格教授刚宣布完格兰芬多的加分,就提起了正事。罗恩点头,摊开自己的掌心。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可变故来得是如此之快,一道黑影掠过了罗恩张开的手掌,抢走了他手中的斑斑。
罗恩止不住压在喉咙里的惊呼,麦格教授的反应十分迅速,她瞬间抽出魔杖对那道黑影施咒:“速速禁锢!”
一条铁链凭空出现,并且迅速把黑影和他手里的斑斑困在一起。众人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刚才还在幕布上痛哭的小天狼星吗?!
即使他的身体因这十几年的囚徒经历变得蜡黄消瘦,他的衣着因为越狱逃亡而肮脏酸臭,但他那张隐藏蓬头垢面下依然英俊的脸太有识别性,以至于所有人只要一看见他的脸就能认出他就是那个阿兹卡班的囚徒——被冤枉了十几年的小天狼星.布莱克。
“麦格教授!放开我!让我亲手弄死那个叛徒!”
小天狼星现在的状况是肉眼可见的差劲,他癫狂地想要挣脱麦格教授的束缚,恶犬一样的眼神凶狠地盯着与他紧贴终于感觉到不对劲而奋力挣扎的老鼠,他像狗一样龇牙咧嘴,看上去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小矮星彼得。
“小天狼星!你冷静些!我们现在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只需要等我们处理好这些事情……”
“不!麦格教授!我要亲手杀了他!!你不知道他有多危险,多可恨……他隐姓埋名这么多年,一直在等待伏地魔的归来。这个可耻的、卑鄙的叛徒,他一直潜伏在哈利身边,就是想把哈利献给他‘伟大’的主人!哈利有危险!”
“那你又是我的谁?你为什么这么在乎我的死活!”哈利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名字,再也按耐不住了,他既生气又伤心地质问道,少年清亮的嗓音带上一丝沙哑的哭腔,“你们都瞒着我!明明是和我有关的事情,我却只能通过这块幕布得知一小部分的真相……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波特……”麦格伤感地说道:“在此之前,我们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出我们误以为真那么多年的‘真相’,它太残忍了,不该由尚且年幼的你来承担。”
“他是你的教父,你父亲的至交好友。这么多年,我们一直误会了是他背叛了詹姆和莉莉,并泄露他们的住址给伏地魔,才导致伏地魔杀进了波特家,而小矮星彼得在追捕小天狼星时被不择手段,残忍杀害了一整条街的麻瓜的小天狼星反杀了。”
“这种误会导致了小天狼星的入狱,和对小矮星彼得被巫师界公认为英雄,还给他颁发了梅林爵士团一级勋章。”
“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麦格再也忍不住一直攒在眼眶里的热泪,她低头揉了揉眼睛,“杀麻瓜者另有其人,小矮星彼得也没有战死,反而苟且偷生活了下来。小天狼星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被冤枉了。”
小天狼星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没有看见天花板上的那块幕布吗?大家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激动?”哈利问他。
正是因为亲眼看见了詹姆莉莉在自己眼前惨死,他才如此愤怒、如此悔恨啊……小天狼星苦涩地想到。
“乱糟糟的黑头发,圆圆的眼镜框……哈利,你长得可真像你的父亲。”小天狼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听到他的声音后,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哈利的脸出神,良久,才道一句:“但眼睛像你母亲。”
“我知道,我看见了。”哈利忍住心里泛起的酸涩,坚持要个说法:“但我问你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一定要亲手杀死彼得.佩德鲁,还有什么事情是天花板没有显露的?”
小天狼星沉默了很久,直到麦格解除了彼得的阿尼玛格斯形态,斯内普在邓布利多的同意下走近他们,狠狠地撬开彼得的嘴给他灌下一整瓶吐真剂并重新给他补了个禁锢咒,小天狼星才颤抖着嘴唇,嗫喏着开口:“我并不是完全被冤枉的……”他呜呜地哽咽着,泪水不断从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流出,“是我,是我在最后关头提议詹姆更改守密人的人选……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才是詹姆最好的朋友,我想以我为诱饵,引出会对詹姆他们不利的人,而代替人选彼得则可以躲在我们身后,保证波特家不被发现……但那个该死的叛徒!”
“他在此之前就已经偷偷给伏地魔传送了一整年的信息!那个可耻的叛徒!他背叛了詹姆,背叛了我们所有人……我真后悔当初接纳他进‘掠夺者’……”
“我当年在发现他背叛了我们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确认波特家的安全……但事实大家都知道,波特家成了废墟,海格保护了你。”他说得有点磕磕巴巴,好像这么多年他都没说过那么多完整的话,这使他很难组织起语言:“他怀疑叛徒是我,我没有办法……我只能把自己的摩托车留给了他用于护送你,然后去追那个叛徒彼得……”
“然而我失败了,他逃走了,我意识到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对不起你们,我活该去阿兹卡班接受摄魂怪的吻……”
“所以你就丢下哈利,把他留给了根本不喜欢他、甚至讨厌到会虐待他、把他关在小房间里不让他学习魔法、回霍格沃茨读书的讨人厌的德思礼一家?!”罗恩不可思议地说道,“你完全没想过这些吗?先生!”
“什么?!”麦格教授惊讶道,“可阿不思说过,他已经和德思礼一家协商过,他们也答应会好好照顾哈利的……波特,这么多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没什么,麦格教授。”哈利逃避她关切的眼神,他不太习惯被这样对待,“也就是在来霍格沃茨之前一直住在一个狭小的碗柜里,与蜘蛛墙灰作伴,经常吃不饱饭罢了。”
“兄弟,我真不敢想你会和那些恐怖的蜘蛛同吃同住这么多年……”
“罗恩,有些事情习惯就好了。”他负气地回答。
见鬼!他其实并不想和教授们说这么多,他早就习惯了这些,不是吗?可委屈又为什么会在内心如藤蔓般滋长攀爬,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对自己的教授,自己的教父吐露更多心酸往事?
“是我的错,米勒娃。”邓布利多疲惫地接过话,“我很抱歉……哈利,是我小看了德思礼一家对魔法的偏见和对你的感情……”他没好在这么多学生面前直接说出“恨意”二字,但事实是,谁都知道的,如果不是恨,他们为何会这样持续多年地、苛刻地对待一个未成年人?
在又一个斯莱特林感慨“麻瓜就是可怕”时,斯内普打断了他们,“我很抱歉,先生们,但……”他停顿了一下,阴冷的眼神直接钉死在倒在地上装晕的彼得身上,“……我假设,你们都知道彼得.佩德鲁已经醒过来了?”
“噢……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小矮星彼得不得不在斯内普的威胁下“苏醒”了过来,他小小的眼睛闪过一丝慌张,彼得不住地把目光投向邓布利多——他是全场最强大的巫师。
“邓布利多校长!!……就如小天狼星.布莱克所说的那样,我是叛徒!是我向黑魔王泄露了詹姆莉莉的住址(“狗屎混蛋!懦夫叛徒!你竟然还有脸提他们的名字?!”小天狼星发出恶狼般的怒吼*),是我为了逃跑杀死了十三个无辜的麻瓜……”他控诉的声音逐渐变弱,彼得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惊恐,显然,他并不知道自己苏醒之前喝了吐真剂(“足足一整瓶,斯内普教授是真的恨他。”赫敏评价道,“可是……为什么呢?”),刚才的那些话都是他想狡辩的内容与之相反的真义。
“噢……梅林啊。”刚得到邓布利多允许,用移形换影赶到礼堂的现任魔法部部长福吉听闻后苍白了脸色,他试图张开嘴说些什么,又在邓布利多的注视下麻木地闭了回去。
来此之前,他还想着小矮星彼得必然不会说实话,还可能会和小天狼星有一番争论——以拖延对他的审判。这或许能给自己一些反应的机会,让他想想该怎么把当年的证词和现在场子圆过去……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甫一过来就遇到这么个大场面,当事人直接认罪(该死,他真没想到邓布利多他们会如此果决地给彼得喂吐真剂),让他是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很好……嫌疑人当场认罪,可以直接逮捕了。”福吉在邓布利多的凝视下,恍惚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说道,“……能麻烦布莱克先生也配合一下,去一趟魔法部吗?虽然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但你还没有魔法部的正式出狱许可公文……”
见鬼,天知道这个疯子是怎么从戒备森严的阿兹卡班逃出来的!
福吉万分头痛地想起这回事,好了,不论当年真相如何,就以小天狼星成功从阿兹卡班越狱这档事,他“干净”的政绩履历上又多了一个可供政敌挑刺的污点。
“哦……你说这个,”小天狼星恍惚地说道,“很简单……我是没登记的阿尼玛格斯,詹姆也是,那个叛徒也是……”他突然眉头紧锁,想起一个漏洞,所以连忙补充道:“摄魂怪对巫师确实有很强的威慑力和限制力,但它本身对动物并不敏感,你们要提防彼得利用这点逃跑。”
“当然,很感谢你对阿兹卡班监管工作的指点,布莱克先生。”福吉咬牙切齿地感谢他。
小天狼星看向哈利,那双悲伤的灰色眼睛对上少年的双眼,他哽咽了一下,“我很抱歉,哈利……我当时以为……”你会得到比呆在我身边更好的成长环境。
他终究还是没敢说什么,抬起脚步打算跟上福吉离开。愧疚淹没了他那颗年轻恣意却被岁月蹉跎的心,格兰芬多藏在心底的勇气也无法让他坦然面对被自己的疏忽而致虐待的挚友遗孤。
或许他还没来得及成熟,成熟到可以坦然面对这一切,他的时间就已然停在十三年前的那个寒冷的夜晚。
“等一下。”
小天狼星停住了脚步,因为他的教子叫住了他。
“……你还会是我的教父对吧?”
“当然!哈利!只要你还需要我……”
没等小天狼星把话说完,哈利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他。
“I need you,always.”
礼堂一片静默,大家都默契地留给这对失散多年的教父子一个相认的安静的空间。
“感人的一幕,不是吗?”福吉打了个哈哈,他太想离开这里了,所以不得不打断他们:“但你们以后还有很多相处的时间,所以现在,我们走吧,布莱克先生。”
赫敏和罗恩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奇怪。”她说。
“确实。他和小矮星彼得似乎根本看不见那块幕布,”罗恩不着痕迹地指了指天花板,“他们都不抬头看。”
“这或许涉及到什么保密魔法,里面的法则保护着幕布,不允许被霍格沃茨承认以外的人看见它?”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毕竟这块幕布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太吓人了……”
小天狼星拍了拍哈利的肩膀,“我该走了。”等哈利松开手后,转身跟着福吉离开。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即使礼堂大门已经打开,福吉带着彼得头也不回地走了,与他们同行的小天狼星却像是碰到了空气墙一样,无法跟着他们一起踏出礼堂。
“?”小天狼星一头雾水。
“看来,我们的‘客人’认为现在还不是他该离开这的时候。”邓布利多得出一个结论,他抬起头看着高悬在空中虚幻幕布,“它或许有什么是想让小天狼星.布莱克看见的。”
礼堂大门已经随彼得和福吉的离开重新关上,幕布逐渐亮起,哈利连忙拉着小天狼星入座格兰芬多长桌。
【
一长段电子音和鼓点伴奏中,上段的狂风暴雨骤然停歇,隐秘的小提琴如暗中的危险般如影随形,琴弦牵动音符,预备着把情绪从平静拉向高峰。
幕布上出现了一个人:紫色长袍、花白的胡子、半月形眼镜,如此熟悉的搭配,正是众人都熟悉的邓布利多。而与之相对的,是一个黑漆漆的背影。
(斯内普脸上出现了罕见的慌张失措,他再也无法维持冷漠的假面,恐慌自尾骨而始沿着脊背爬满他枯萎的心,使他首次在大众面前难以控制自己表露出慌乱,斯内普失态地看向邓布利多。
“怎么会……?”他轻声地问。
“我也不知道,西弗勒斯。”邓布利多的眼神充满忧郁,他已然知道待会的礼堂会是什么境遇。“我们无法停止它。”就像人生一样,无法逃避,无法轻易结束。)
“……你让我厌恶。*”在学生面前向来和蔼可亲的邓布利多罕见地冷着脸色,在寒风中冷漠又轻蔑地看着眼前那个六神无主的男人。斯内普在他毫不留情的训斥下萎缩了一点儿。*
“那么,你就不关心她丈夫和儿子的死活?他们尽可以死,只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斯内普什么都没说,只是抬起头看着邓布利多。*
“……那就把他们都藏起来。”他嘶哑着声音说,“保证她——他们的——安全。求求您。”*
“那你给我什么作为回报呢,西弗勒斯?*”
“作为——回报?*”斯内普愣愣地看着邓布利多,他乌黑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就像他整个人的状态一样萎靡。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个世纪,也可能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开口:“Anything.*”
……
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闯入了破碎不堪的波特家,幽蓝的雷光照亮了他惨白惊恐的脸。
来人拥有着一头黑色的半长发,一双木然的黑眸,鹰钩鼻,略显刻薄的薄嘴唇,显而易见,他是西弗勒斯.斯内普。
他走进了哈利的寝室,看见坐在婴儿床惊恐失措地哭泣的婴儿哈利和倒在地上已无生机的莉莉.波特。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喉咙像是被透明的手掐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微弱而无意义的音节。斯内普冲到莉莉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泪水瞬间布满他的面庞。
“莉莉……莉莉……”
他痛哭并无助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背景男声缓缓开口:
“I'm crying
我失声痛哭
Missing my lover
失去了我的爱人
I don't have the power
我没有力量
On my side forever
永驻与我身边吧……”
】
小天狼星面目铁青,他狰狞地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回到教职工席的斯内普,即使是考虑到在座几乎都是学生而压低了声线,人们还是能从中听出他那充满怒气的责问:“这——这就是它想让我看见的吗?”
或许很难从他那放浪不羁的外表看出,但实际上,接受过纯血家族教育的小天狼星向来聪明,聪明到可以根据幕布里,在那些邓布利多和斯内普之间的没头没尾的只言片语中,抽丝剥茧地推断出斯内普曾经做过了什么。
“伏地魔笃信的预言……他追杀詹姆莉莉的理由……是你跟他说的?哈!对啊……对极了,当时只有你最有可能偷听到预言内容,也只有你最有动机向伏地魔通风报信,所以邓布利多才会对你说出那句‘你让我厌恶’,他很少会说这么绝情的话……”小天狼星似是在梦游中发出呓语,他自言自语地推断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利箭般狠狠地扎进斯内普的心里,直至血肉模糊。
即使他早已因不敢面对这一切而把眼睛闭了起来,耳朵却还是听见了小天狼星的每一句诘问,他能感受到,里面每一个单词都在啼血,而这些鲜红的血液,嘀嗒、嘀嗒地落在他腐朽的躯干上,点点腐蚀着他肮脏的灵魂。
他能听到自己的魂魄在无声地哀鸣着。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鼻涕精,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一直都那么令人讨厌,但我从未想过你会害莉莉……这就是你对莉莉的爱?如此自私、肮脏、令人作呕的爱?!”小天狼星逐渐激动起来,他几乎要从格兰芬多长桌那变成阿尼玛格斯扑上去咬死斯内普。
斯内普的眼睛黯然无光,纵使是最精通摄魂取念的巫师也无法从他那双空洞的眼里看出一丝一毫情绪。他用力地抿着嘴,“你——又好到哪里去?蠢狗,如果不是你愚蠢地选择相信那只该死的老鼠,在最后一刻擅作主张地更改了保密人,莉莉也不会死!”*
他的躯干在条件反射般对小天狼星的质问进行反击,他的灵魂却像此刻他的眼神一样黯淡无光。任谁都能看出,往日威风凛凛的魔药教授现在看起来像是裸露在空中,被雨打风吹后的铁皮,露出了斑斑腐朽的痕迹。*
“我尚且还知道弥补自己的过错,你呢,你以为你躲在阿兹卡班十三年就能赎清你的罪过了吗?!*”失控的毒蛇嘶嘶地喷射着毒液,“是啊,莉莉也不会想到,你会十三年对波特不闻不问,没履行你作为教父的责任……如果不是你进了阿兹卡班,我早就该杀了你。*”
他冷冷地看着小天狼星,哈利仿佛可以从他们对峙的模样看到过去势不两立的情形。斯内普紧紧地握住自己的魔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克制自己不要做出什么邓布利多不会允许的事情,也仿佛像在抓住自己唯一的依仗。*
小天狼星的脸色又白又红,想开口辩驳却又无从说起。没等他们再次吵起来,幕布的场景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
那是一个熟悉的阴天,乌云笼罩着整个天空,太阳也只能散发苍白无力的光。
哈利穿着隐身衣,他久久地凝视着人们,碧绿的眼睛一一扫过——那些在战场上所有他认识的、他所爱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在那一刻想了些什么,只能看见他一直站在那,看着……然后头也不回地穿过人群走向禁林……
(“不,哈利,不……你不能去……”赫敏抱住哈利哭泣,罗恩也红了眼睛,他握住哈利的手久久不放。
哈利勉强地撑起一个笑脸,空着的手轮流拍了拍他们的背,“放心,就像弗雷德说的那样……我现在还活着,我不会这样做的。”但如果真的需要我这样做的话……我想我还是会去。
他还是没把那句话说出来,因为赫敏哭惨了,小天狼星也用凶狠的眼神盯着那块该死的幕布,仿佛就是它终结了他们教父子之间来之不易的相处时间。)
“Oh Where is my lover
哦,我的爱人在哪?
And I got no power
我失去了力量
I'm standing alone. No way
我茕茕孑立,毫无退路
Calling out your name
嘶喊着你的名字……”
“现在,应该就是最后的时刻了吧。”那个成年的哈利无声地念出这句话,他拿出了一只金色飞贼。
幕布十分通人性地闪过他的回忆:新任魔法部部长鲁弗斯.斯克林杰(“福吉终于下位了吗?这真令人高兴。”不知是谁发出了感慨。)在陋居对格兰芬多三人组宣布邓布利多的遗嘱,并把邓布利多留给他们三个的遗物予以分发。(斯内普再一次被所有人用恶狠狠的眼神诅咒了个遍,邓布利多无奈苦笑,“这真是一次奇妙的体验……听见自己的遗嘱。”)
邓布利多留给罗恩的是他自己做的熄灯器,留给赫敏的是一本《诗翁彼豆故事集》,留给哈利的是一只金色飞贼。
我在结束时打开。*
哈利在心中默念,他把金色的金属表面贴在唇上,轻声说道:“我要死了。” *
金属壳裂开了。*
哈利垂下颤抖的手,在隐形衣下举起魔杖,轻声说了一句:“荧光闪烁。”*
裂为两半的飞贼中,正是那块中间有一道据齿状裂缝的黑石头。复活石上的裂缝沿着代表老魔杖的标志直直贯下,而代表隐形衣和石头的三角和圆形依然清晰可辨。 *
他在亡者的魂魄中,坚定地走向注定的死亡。
……
“看来,哈利.波特是不会来了。”
“谁说不会?我来了,伏地魔。”
……
音乐结束,幕布内容终结于哈利被伏地魔发出的绿光击中,他瘦弱的身躯在食死徒的狂笑声中重重倒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