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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 18 章

    裴元卿听到‘孽种’两个字,用力的攥紧拳头,转身就朝外走,“我不用你们养!”

    小小的少年,背脊挺的直直的,眼眶微微泛红。

    杳杳脑海里又浮现起一段剧情。

    裴元卿真正的身份其实是六皇子祁粲,他之所以流落到丹阳城,是因为一段宫闱秘事。

    当今圣上乾丰帝乃是一位开国皇帝,他登基之前有一位发妻,就是后来的皇后裴雪英,也是太子祁烈和六皇子祁粲的生母。

    当年乾丰帝四处征战,曾屡次遇险,有一次他重伤危急之时,是裴雪英换上他的衣裳,引开了追兵。

    乾丰帝苏醒后派人四处搜寻,却全无消息,他以为裴雪英已经香消玉殒,伤心欲绝之下,对着敌军大开杀戒,三个月内就攻下数座城池。

    在即将攻破皇城时,竟然峰回路转,裴雪英怀着身孕回来了。

    原来裴雪英跟乾丰帝分开时就怀了身孕,裴雪英不但没死,还保住了肚子里的孩子,历尽千辛回到乾丰帝身边。

    乾丰帝喜出望外,称帝后第一道圣旨就是册封裴雪英为后。

    人人都道帝后夫妻恩爱,患难见真情,传为一时佳话。

    只是好景不长,裴雪英逃难时本就受了伤,后来一路奔波,早就伤了身体根本,生下祁粲后不久就病重而亡。

    乾丰帝悲痛不已,将年幼的祁粲放在身边亲自教养,父子感情深厚。

    祁粲养在乾丰帝膝下,自小聪慧异常,以其天资卓绝而闻名,是乾丰帝最疼爱的一位皇子。

    可几个月前,大理寺抓到了一名当年追杀裴雪英的刺客。

    那刺客竟然说,裴雪英之所以能活着回到京城,是因为她身边有一名侠客相助,那名侠客乃是男子,功夫极强,跟裴雪英关系亲密,

    那刺客还说,裴雪英是因为委身于那名侠客,才保住了性命,她肚子里怀的孩子就是那名侠客的。

    没人知道刺客这些话的真假,刺客没有证据,他们也无从查证,乾丰帝亲自把这件事压了下去,杀了刺客,没有走漏任何风声。

    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拔除。

    夜深人静时,乾丰帝忍不住想,裴雪英一个柔弱女子,真的能靠自己一个人躲过追杀吗?如果她身边有高人相助,她为何从来不曾跟他提起过此事?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个儿子真的是他的血脉吗?

    无论真相如何,乾丰帝都不会怪裴雪英,裴雪英是因为他才遭难,如果那些事是真的,他只会更心疼怜爱裴雪英,也会好好照顾她生下的孩子。

    可皇室血脉不容混淆,他做不到把他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皇子们必须保证都是他的血脉。

    帝王便是如此,即使情深也冷漠。

    经过深思熟虑后,乾丰帝决定把祁粲送走。

    他将年仅六岁的祁粲封为翊王,忍痛派人将其送去封地,让他远离群臣的视线。

    群臣哗然,不明白素来对翊王疼爱有加的乾丰帝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毕竟祁粲年纪太小,让他一个人去封地实在是过于早了。

    他们不知道乾丰帝还另有打算。

    乾丰帝准备过几年找个理由将祁粲贬为平民,暗中送去裴家,让他改为母姓,等事情淡了,再找机会将祁粲封为异性王。

    如此一来,既能彻底绝了祁粲和其后代继承皇位的可能,也能让裴家拥有一位身份尊贵的异姓王,可保家族荣光百年,这样他也对得起裴雪英了。

    他唯一能补偿祁粲的,就是给他一片肥沃又富饶的封地,只是距离京城远一些。

    祁粲的同胞兄长祁烈得知此事后,闯进泰安殿,跟乾丰帝大吵了一架。

    祁粲自小被称为神童,很是早慧,他早就察觉了父皇对他态度的转变,听到父皇和皇兄的争吵内容后,他便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翌日,他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没有反抗,没有求情,也没有再看乾丰帝一眼。

    临出发前,祁烈仍旧在大殿前长跪不起,不断磕头,请求乾丰帝收回成命,乾丰帝站在窗前,望着祁粲离去的背影,湿了眼眶。

    路上,祁粲一行人遇到刺客,护卫死伤无数,祁粲在逃跑的过程中摔下山坡,一路滚到山下的河岸旁,额头撞在石头上晕了过去,正巧被路过的苏昶救走。

    祁粲醒来,已经身处陌生的丹阳城,身边一个仆从都没有。

    他想起那群刺客的招式,心中一片冰凉,他曾经很喜欢在教练场看侍卫们练武,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些刺客用的招式跟御前侍卫用的一样。

    他想,父皇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其实父皇不用使出这些手段,他自己会离开。

    只要他消失,父皇就能安寝,再不用发愁了吧……

    所以,祁粲告诉苏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裴元卿。

    母后过世前曾经亲自为他取名,他名祁粲,字元卿,因此从他有记忆起,他就已经有了表字。

    从今往后他就只是母亲的孩子,随母姓,叫裴元卿。

    ……

    杳杳看着抬脚要离去的裴元卿,终于明白他听到‘孽种’两个字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大。

    苏昶将裴元卿拦住,疼惜道:“你不能走,你这么小一个孩子,孤身一人又没有记忆,能去哪里?”

    “不用你管,你把玉佩还我,我现在就离开。”裴元卿握紧拳头,那块玉佩对他至关重要,他绝不能弄丢。

    “等你长大后,我就把玉佩还给你。”苏昶严肃道:“是我救了你,你必须听我的,从今往后你就是苏家人,除非你恢复记忆告诉我你家在哪里,不然我不会让你离开的,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他抬起头,脸色铁青地看向其他人,“只要有我在,我看谁敢赶他走!”

    苏明德和苏明善眼看他态度如此坚决,都缩了缩脖子,吓得不敢吭声。

    老太太气得发抖:“行……你要让他留下!那他就得听我这个当家主母的话!”

    她面向裴元卿,大声训斥道:“跪下!你目无尊长,见了我不知行礼,给我去跪祠堂!”

    杳杳一惊,那可是翊王啊!

    别看裴元卿年纪小,他但凡恢复身份,两根小手指轻轻一捏就能覆灭整个苏家!

    裴元卿眸色幽暗,眼睛乌沉沉的。

    老太太愈发生气,抬起手臂就想给他一巴掌。

    杳杳一惊,像个炮仗一样冲出去,张开小手臂挡在裴元卿面前,圆圆的杏眼用力瞪向老太太。

    冷静!这可事关全家性命啊!

    众人没想到杳杳会不声不响的突然冒出来,都愣了一下。

    裴元卿睫毛颤了颤,冷肃的脸上出现一丝错愕。

    他皱眉看向这个挡在他身前的小小身影,微风吹起她身上的石榴红袄裙,带来一阵阵甜奶香。

    明明那么小一个,伸出的手臂却那么坚决。

    老太太虽然很想一巴掌扇过去,但到底没有失去理智,不敢当着苏昶的面这样做,只能怒气冲冲的停下动作。

    “让开!他想进苏家的门,我这个当家主母就要好好教他规矩,免得他日后出去丢苏家的脸!”

    杳杳摇头。

    莫作!

    老太太厌烦地瞪着她,语气愈发不耐烦,“赶紧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事实证明惊惧能激发潜能,杳杳再次努力开口,吐字比往常清晰了很多。

    “……不!”

    听劝!

    杳杳心里叹气。

    家里年纪最小的她,承受了太多秘密!

    苏景毓惊讶不已,这可是妹妹第一次说话口齿这么清晰。

    他不由看向裴元卿,这人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妹妹这般维护?

    裴元卿听着杳杳奶声奶气的声音,觉得有一丝可笑,她才这么小一只,竟然妄想保护他,她根本什么都不懂。

    但……第一次有人这样挡在他面前,那么坚决,即使两只小手冻得通红,即使声音怕的发颤,还是那么努力的维护着他。

    杳杳心里苦,小小年纪的她真的为了这个家承受了太多!

    沈昔月走上前来,给杳杳搓了搓手,对老太太道:“母亲,您何必跟一个孩子动怒呢?”

    老太太冷嗤一声:“他是普通孩子吗?他是你们父亲的私生子!”

    沈昔月轻轻一笑,语气不软不硬道:“别说父亲已经说了他不是,就算他是又如何呢?您前几日不是才说过么,外室养的私生子也总归是苏家的骨血,是一定要养在苏家的。”

    老太太被自己当初的话怼了回来,像一颗软钉子钉到身上似的,一时脸色发青,气得说不出话来。

    苏明德和苏景耀站在老太太后面,都气得不轻,却找不到话来反驳。

    孔宜冷笑一声,讥讽的看着他们。

    窦如华反驳道:“那怎么能一样?父亲年纪都这么大了,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外面的人非得说父亲为老不尊,到时候我们都没脸见人了!”

    她可不想再多一个人来争家产!

    苏昶铁青着脸,厉声开口:“休得胡言!元卿才六岁,比毓哥还小一岁,都能当我孙子了,怎么可能是我的私生子?”

    “那可说不准……”苏明善面色讪讪,“您这些年来总出去跑生意,谁知道您是不是在外面有家了?”

    苏明德道:“他如果不是您的私生子,那他凭什么留在这个家?”

    窦如华道:“对啊,我们凭什么养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苏昶听得脑壳直疼,高声斥道:“都给我闭嘴!”

    众人声音滞住。

    苏昶在原地发愁地走了两步,再任由他们胡乱说下去,他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自己家人都这么想,外面的人会怎么想?

    他余光扫到杳杳,忽然灵光一闪,眼睛发亮的望向杳杳和裴元卿。

    杳杳:“……”莫名觉得祖父看他们的眼神,仿佛一个饥饿的人看到两盘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

    总之……杳杳莫明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苏昶眉目舒展,朝大家笑了笑,语出惊人道:“其实元卿是我给杳杳挑选的未婚夫,以后留着给杳杳做相公的。”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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