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声闷响,死不瞑目的严俊倒在了血泊中。
到死他都不敢相信顾远真敢杀他,就在锦衣卫内,当了这么多人的面,自家都督还在不远处。
其实不光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顾远会来这么一手,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锦衣卫百户!
直到尸体倒下,顾远把剑还给发愣的顾兴祖,纪纲才终于回过神来,整张脸都因为惊怒而扭曲,跟着便尖锐地嘶吼起来:“来人……”
轰的一下,现场上百锦衣卫都已亮出兵器,围将上来。只要都督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出手。
他们锦衣卫在永乐一朝,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大亏?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这时,顾远却又一声怒喝:“谁敢!”
这一声倒也把震惊的郑和二人给惊醒了,他们也跟着上前一步,迎着纪纲那几欲喷出火来的双眼喝道:“纪都督,你这是打算杀了我们,然后造反么?”
纪纲到嘴边的一声“杀”字硬生生被憋了回去,憋得他满脸通红,呼吸急促:“郑公公,镇远侯,这次可是他杀我锦衣卫兄弟……”
“你们锦衣卫杀了多少人,今日不过是报应而已!”顾远立刻顶撞道,“何况,之前他明知道我是镇远侯家的人,还敢对我用刑,还想用那等谋反的罪名害我和我全家,我顾远岂能容他!”
顾远这时也彻底放开了,反正死无对证,自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他敢对我下手,就是取死之道!我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我杀他报仇,理所当然!”
不知是被形势所迫,还是被顾远这番强词夺理的说法给蒙住了,纪纲虽然脸色几番变化,还真就不敢真下令强攻。
在与顾远目光对视了足有好一会儿后,他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好!顾公子你真不愧是名门之后,我锦衣卫这次认栽了。放他们走!”
说完,一挥袍袖,转身便走,却是连送客之类的场面话都懒得说了。
众锦衣卫虽然心下愤怒,不甘,但在自家都督如此表态后,到底不敢再有动作,只能是恨恨让路,任由顾远他们从自己身前走过,一路走出诏狱,走出镇抚司。
直到走出这座阴森压抑的衙门,确认安全,顾远脚下才是一软,差点就摔到地上。好在一旁的郑和眼疾手快,把他扶住,再与另一个侯府家奴一起,把他扶上了前方停着的那辆华贵的马车上。
“镇远侯,这次真有劳您跑一趟了,而且还给您带来了不小的后患……”郑和他们上车后,便正色抱拳道。
顾兴祖还有些怔忡,片刻后方才哈的一笑,摆手道:“小事而已,何况这还是陛下的意思。他锦衣卫再无法无天,我也不怵他们……”说话间,他又好一阵上下仔细打量顾远,伴着啧啧赞叹。
这倒把顾远看得有些心虚了,扭动了下身子:“侯爷……”
“怎么不叫爹了?”顾兴祖笑道。
“呃……”你别老想着占我便宜啊,你又没天天给我买早饭。
顾兴祖突然又是一叹:“若你真是我儿,我便心满意足了。比起你,我那几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儿子可太不成器,别说让他们在锦衣卫里做成你这样的事,就是去趟锦衣卫,都能把他们吓瘫,哎……”
“侯爷言重了,几位小侯爷还是颇有家学渊源,将来也必是将门虎子。”郑和忙奉承了两句,“而且,很快,大家都会知道顾远是您顾家的子弟,他将来就是您的儿子。”
这话让其他二人都为之一愣,随后,顾兴祖便又笑了起来:“不错,既是皇上说的,那你就是我顾家之子!”
这下却轮到顾远发懵,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直到车到侯府,顾兴祖离去,只剩下他和郑和二人,他才疑惑地看向对方:“郑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确实是皇上的意思,你的出身是个问题,若不解决,像这次般的事情还会发生。所以皇上的意思,让你认了镇远侯为父,之后才好抬举你。”
随口解释后,郑和的一双眼又盯住了顾远猛一阵打量,把他都看得心里发毛,方才收回目光:“瞧不出来,你胆子还真不小,居然敢在锦衣卫内杀他们的人。”
“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何况不还有郑大哥你在么?”顾远笑道。
“还有么?”显然这点说辞还不足以让对方接受。
顾远神情这才变得郑重起来:“经过这次,我想明白了一些道理。既然已经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在我无法改变现实之下,就只能去学着适应它!”
“哦?”郑和挑眉。
“我们那时候,法律才是最基本的准则,做个善良的人,做个遵纪守法的人,才是收益最大的。但如今,却并不是这样,有纪纲这样的人存在,你越是善良,下场只会越惨。”
顾远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整个人似乎已经脱胎换骨:“之前我想过躲起来,以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可事实表明,我想错了,他们真想要害你,总能找到机会。既然如此,为了自保,我只有选择主动出击。只有杀光他们,杀怕他们,我才能真正安全。”
经过这一次的遭遇,顾远的心态和处事的原则终于发生了彻底的改变——既然这是个强权即正义的时代,那你弱小,你退缩就是原罪。
想要自保,就要自强!
看着似乎脱胎换骨的顾远,郑和笑了:“你的成长比我想象的更快,这也正是皇上希望看到的。看来他早前把你交给少师果然是英明的决定,说不定这次之后,你很快就要被皇上重用了。”
说话间,马车又走了好一程,再停下时,已是天界寺外。
在两个僧人的搀扶下,顾远终于回到小院,一眼就瞥见老和尚正在院子中慢悠悠打着太极拳。看他满身伤和血,道衍也没太大的异样,只略一点头:“回来便好,伤药已经给你备好了,让你师兄给你敷上吧。”
顾远这次不敢托大,郑重冲老和尚行礼:“多谢师父出手救我……”
来时郑和已经说明,正是道衍带信去宫里,朱棣才会下令,所以说到底,还是师父救的徒弟。
老和尚笑着摆摆手:“对了,那个叫戚锋的也被老和尚留了下来,你明日再和他见面吧。”,然后继续认真打太极。
没过多久,顾远的房中就传出了杀猪般的嘶嚎:“疼疼疼疼……啊……纪纲,你等着,老子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