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些手下都匆匆离开,按顾远的指示满城给南镇的弟兄们传递消息,顾远才放松下来,揉了揉自己发僵的脸:“师兄,你看我这次表现得如何?”
广济又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道:“有几分军中将领的意思了,不过接下来才是关键。”
“我知道,人一定到不齐,甚至有人一定会为了打击我的威信而刻意不到,我得抓住这个机会立威。”
“哈……你明白最好。不过有一点我可提醒你,南镇其中一个千户可是纪纲的侄子纪昌,你得想好了怎么对付他。”广济的消息可比顾远灵通太多了。
顾远大感不解:“纪纲他怎么想的,竟安排自己的侄子在南镇坐冷板凳?”
“那是对一般人说的,纪昌作为纪纲的侄子当然不可能坐冷板凳,他在北镇也有差事,倒是能名正言顺地领两份薪俸,而且还有千户官职,不比在北镇和许多纪纲的亲信争抢位置要来得舒坦?”
“我明白了,看来明天必有一场好斗。”顾远顿时精神一振,心中迅速有了计较。
……
次日上午,同一时间,顾远三人再度来到南镇抚司。
今日的南镇抚司整个气氛就和昨日大不一样,不光门口已有两个跨刀的校尉值守,里头也有不少穿着官服的校尉旗官在忙碌走动。
锦衣卫作为大明军队中的一支,内部编制也和军中没两样,都由千户、百户、总旗、小旗和底层的校尉兵卒组成。
此时这些还在院子里晃荡的家伙看到身着飞鱼服的顾远到来时,各自动作都停了下来,神情异样地打量着他,直到人走到跟前,他们才纷纷抱拳行礼:“见过镇抚大人!”
傅雍的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只短短一天,就有几百人回了南镇抚司,只是大家对此安排,更多是疑虑甚至不以为然,对顾远这个顶头上司,也是观望好奇多过敬畏。
顾远也没太在意大家的表现,只一路点头,跟大家打着招呼,快步进到正堂。
正堂也早变了模样,赌桌被收拾干净,放到了上方,充作顾远的帅案,下方则还有六把椅子分列两边,此时正有五人坐在那儿,只留右边最上首的椅子空着。
见顾远三人到来,正坐那儿说话的五人都先后起身见礼,居于末位的傅雍更是代为引荐:“顾大人,这位是我们南镇千户张寒山,这三位是百户,田错,范如海和李轩。几位,朝廷新任的我们南镇镇抚,顾远顾大人!”最后他很是恭敬地一引顾远道。
几人这才又正式参见,礼节上挑不出半点毛病,顾远也就略一抱拳,然后直接上前坐到上位,再示意他们分别落座。
广济和戚锋二人,则顺势站到了他身后。
“傅百户,昨日让你把所有人都叫回来,现在来了多少人了?”顾远没作什么寒暄,就直奔主题。
傅雍才刚落座,便又立刻起身,却又被顾远拿手一按:“坐,坐下说,不必过于紧张。”
“回大人,经下官刚才点算,我南镇五百弟兄,除了少数几个不在南京,或是确实有差事走不开的,今日已有四百三十二人到场!”傅雍说这话时,还带着点夸功的骄傲情绪。
不容易啊,昨天自己可是把整个南京城都给跑遍了,还有其他那些弟兄,又是说好话,又是讲道理的,总算是把绝大多数兄弟都给喊了回来。
就算这不是功劳,苦功总是有一些的吧?
可让他失望的却是顾远只随便点头:“也就是说还有六十八人没有回来,见我这个上司了?”
“大人明鉴,实在是事起突然,这些人都有事在身,或不在南京……”
“傅百户不必为他们开脱,你想说什么我也都知道。南镇没权,南镇苦啊,所以兄弟就只能自己想辙,既然吃着人家的,有差事在身,便不好回来了。”
顾远一副理解的模样,倒让傅雍松了口气:“大人明鉴。”
但他随即又把脸一沉:“不过,有句话我倒要问一问几位了,他们到底算不算我南镇的人了?我南镇该给他们的俸禄饷银,有没有欠了不发?”
那四人都保持着沉默,只有傅雍踌躇了一下,才道:“我们大家的饷银自然是不曾有缺的,只是……大人也知道,京城物价太高,远不是这点饷银能对付的,我们又不似北镇般能有额外收入,所以大家只能自己想法子,只能……”
他的话旋即被顾远打断:“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一码是一码,既然他们领着我南镇的俸禄,就是我南镇的人。现在我这个镇抚要见他们,有令颁布,他们还敢因外事而推诿不到,便是没把我南镇和锦衣卫的军令当回事!”
他突然冷笑一声:“既然他们觉着外头的差事更重要,那今后也不必再来我南镇当差了。我会另外寻找合适人选,纳入我南镇。”
这突然的一个决定,终于让沉默的四人再按捺不住,千户张寒山急道:“镇抚大人三思啊!这些兄弟可都是我们南镇的老人,甚至是几代都在锦衣卫里当差,现在一句话就要把他们驱逐出南镇,怕是要寒了其他兄弟的心!”
“是啊,还请大人三思,他们纵然有所不对,可也得给一个改过的机会……”那三个百户也跟着劝道。
顾远砰的一拍桌面,寒声道:“我没给过大家机会么?昨天,我已经给了所有人机会,并没有因为你们的玩忽职守而处罚任何人,给了大家一天时间,只要你们今日都到,我便会既往不咎!”
他的目光扫过跟前几人,又落到那张空了的椅子上:“可我给的机会有人他不珍惜啊,一个千户,六十八个校尉全都不到,这就是完全不把我这个镇抚放在眼里,全无半点军纪可言。你们说,这等目无军纪上司的下属,还能用么?我为何还要用他,还要留他在我南镇?”
一番斥问,顿时让眼前几人全都没了声音,都低头不敢再言。
他们本来就是锦衣卫中的失败者,既无靠山也无功劳,自然没胆量跟新官上任的顾镇抚争辩。
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可不是他们能扛,愿扛的。
“现在本官就以南镇抚司镇抚的身份下令,开革千户纪昌,以及今日不到的六十八人……”顾远当即拍板下令,大有要即刻把事情定下的意思。
也就在他这话出口的同时,一个声音自堂外传入:“慢着……”
随着话音,一人穿着同样的飞鱼服,负手踱步,慢悠悠踏进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