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想成就一番大事者,就要有股子狠劲儿,就要敢于直面问题,一旦认准的路就别想着退缩,纵使再难也要扛住!
再度起用熊廷弼,是朱由校掌兵权的重要一环。
特设皇家禁军是为隔绝内廷与外朝的联系,确保自身的绝对安全,不过想解决大明滋生的弊政和毒瘤,就必须拥有一支成规模成建制的军队,要敢言战要敢打仗!
京营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话又说回来,特擢熊廷弼接任协理京营戎政一职,不是颁道旨意那样简单,哪怕京营上下皆认,但外朝的文官群体不认,这事儿就不好向下推进。
毕竟有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在,明面上不反对你,暗地里的掣肘与算计定少不了。
所以朱由校要主动出击才行!
皇权与臣权之争,绝非独属大明的特色,但大明皇帝绝对是最被动的。
毕竟拱卫皇权的基本盘,被文官群体肢解的太严重了。
内阁。
“诸君,内廷出这样大的事情,陛下的火还没有发完,当前对于内阁而言,最重要的是稳定住朝局。”
公事房内,首辅顾秉谦坐在官帽椅上,环视眼前所聚诸阁臣,表情严肃道:“不说别的,至少别因朝中之事再给陛下添堵,毕竟……”
“元辅,您说这话是何意?”
倚着官帽椅的魏广微,似笑非笑的看向顾秉谦,“什么叫别给陛下添堵?眼下的朝局就已不稳了,不说陛下即幸西苑落水,遭到刺客行刺,就说说陛下摆驾回宫不久,便在午门杖毙不少宦官,还逮捕诸多上直亲卫军的将校及侍卫,前两日锦衣卫还将原兵部尚书高第押至西市处决,这可都在朝引起不小的争议啊。”
“没错!”
群辅周如磐皱眉道:“陛下遭到行刺一事,的确是要一查到底,但天子也不该闭宫不出吧,眼下……”
非要现在提这些吗?
顾秉谦听到这里顿感头大,天子从西苑归宫后,做出的种种举止,可谓是在朝在京皆引起不小的涟漪。
更别提此前在西苑时,接连罢黜吏兵工三部尚书,兵部尚书高第真被押至西市处决,就这等特殊且微妙的局势,使得很多人都在观望。
“那依着你们的意思,是要向天子上规谏疏了?”
顾秉谦眉头微挑,看向魏广微说道。
“皆依元辅之言。”
魏广微淡笑道。
你个老狐狸。
见魏广微这样,顾秉谦心里暗骂,对其究竟是何意,他再清楚不过了,无非是想拿自己当枪使。
现在谁不知道啊,天子因遇刺一事而震怒,甚至锦衣卫都大批出动,在京城内外诸坊展开搜捕。
这个时候向御前呈递规谏奏疏,那不是摆明要触怒天子吗?
“本阁想听听诸君的意思。”
顾秉谦强压心中不满,保持着那份从容,语气平淡道。
这个出头鸟,谁爱当谁当,他顾秉谦是不会当的!
“此事终究不是小事,内阁还是要表明态度的。”
魏广微见状,扫视眼前众人道:“倘若在这件事上,内阁没有明确态度,只怕科道的那帮言官御史,一个个都会上疏弹劾的。”
一提到科道的御史言官,在场这帮阁臣有一个算一个,表情都变得复杂起来。
毕竟这帮清流骂起人来,绝对是不管不顾的。
“不好了,出大事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匆匆从殿外跑进来,顾秉谦、魏广微、周如磐等一行人见状,流露出各异的神情。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一直沉默的丁绍轼皱眉斥道:“身为中书舍人,岂能这样不尊礼仪!”
“是下官孟浪了。”
面对丁绍轼的斥责,那名中书舍人忙抬手作揖道,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讲出一件大事,“陛下在内廷特召罪囚熊廷弼奏对。”
谁?
只此一句话,就令在场众人皆惊。
熊廷弼?
这让一些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接下来的话,就更让众人震惊了。
“陛下已颁中旨,特擢熊廷弼领兵部左侍郎衔,兼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衔,特赐王命旗牌,赏蟒袍,着熊廷弼协理京营戎政!”
“!!!”
一语激起千层浪、
顾秉谦、魏广微等一行人,无不是难以置信的看向那名中书舍人,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所听。
“你说什么?”
丁绍轼皱眉道:“你讲的这些是真的?”
“回丁阁老,千真万确啊。”
中书舍人忙道:“眼下熊廷弼已赴京营驻地,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缉事厂的魏忠贤奉旨特随,科道的那帮御史言官知道后,不少都跑去午门规谏了。”
天子这是想干什么啊!
在场众人听闻此言,一个个都很惊疑,要知道先前对熊廷弼的态度,天子是极为厌恶的,甚至连提都不能提。
为何现在却成这样了?
最为关键的一点,协理京营戎政一职,乃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就算是要安排新任去兼管,那也要经过廷推啊。
天子这般一味地乾纲独断,是要出大问题的。
“不行,此事断不能任由天子率性而为!”
丁绍轼愤然起身道:“他熊廷弼何德何能,能接任协理京营戎政一职啊,其先前犯下的大错还没严惩,若是传扬出去的话,那朝廷的脸面何在?威仪何在?”
在场之人皆知丁绍轼跟熊廷弼有过节,先前不止一次的上疏,奏请严惩熊廷弼,以彰显朝廷律法威仪。
现在闹出这种事来,丁绍轼肯定第一个不答应。
“天子这样乾纲独断,于朝而言绝非好事。”
周如磐紧随其后道:“我等忝为阁臣,佐陛下以治政,必须要尽到职责才行,此事倘若不能妥善解决,恐必在朝中生乱啊,此事要规谏陛下才行。”
“附议!”
“附议!”
协理京营戎政一事,那一点不比特擢吏部尚书小,这要是让天子乾纲独断,秩序岂不是全乱套了?
在这件事情上,内阁要没有明确态度的话,别说是科道的御史言官了,恐其他在京官员都不会愿意的。
也恰恰是这样吧,使得局势陡然而变。
对于这种情况,朱由校从一开始就猜到了,有些东西吧,不是发一次火,就可以起到震慑作用的,毕竟大明待文官群体太好了,以至于他们都忘乎所以了!
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是多数文官的毕生追求,由此也体现到政局之上,但是对皇帝而言,这断然是不能接受的,所以皇权与臣权之争是无法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