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亲兴奋过度,导致老母亲又惊又喜。
二人全无睡意。
一个劲头的询问老头子是真是假。
本来两口子还在这为儿子的婚事操心,毕竟王布犁是遭过一次退婚的,难免会有人说闲话。
结果儿子真争气,一下子就成了天子的女婿。
那可是大明开国皇帝的女儿啊!
简直就是喜从天降。
哪个当父母的不会欢喜过度?
“天大的喜事啊!”
“是啊!”王神医摸着胡须道:“不愧是我儿子,当真有本事呐。”
老母亲手里紧紧捏着驸马都尉的木牌,脸上的笑一直没停过。
“明天得穿好点,不能丢了面,让曹国公看低了。”
王神医方才在书房里已经释放过情绪了,此时脸上带着笑意,倒不至于激动,反倒是老母亲哼了一声:“你怎么不说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呢?”
“哈哈哈。”
老两口又开始翻箱倒柜,把较为新的衣服翻出来,备好,尽量不让衣服上有一些褶皱。
等到明天穿,可不能给儿子丢了面子。
曹国公要来,家里还得准备一些东西。
王家宅院里有些吵闹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极为明显。
但在皇宫里,许多宫女宦官走路,都不敢有什么声音,生怕打乱天子的思考,从而受到责罚。
朱元璋看着王布犁在胡惟庸府里的表现,忍不住眉头皱起:
“咱是真不清楚王布犁这小子是真聪明还是真贪吃!”
明明饭桌上可以说的话很多,到这小子一直狂吃,不给胡惟庸说话的机会。
“爹,你这女婿若是蠢笨之人,世上怕是少有聪慧之人了。”
太子朱标笑呵呵的提了一嘴:“他可能是真聪明,也真贪吃。”
“娘的,咱怀疑这小子是去相府骗吃骗喝的。”
说实在点,朱元璋也没想到胡惟庸平日里吃的这么奢侈。
其中许多菜品他这个当皇帝的都没听过。
天南海北的佳肴,原材料就算给朱元璋的御厨徐兴祖送来,他都不一定能做好。
或者说徐兴祖为朱元璋做这么多年的菜,厨艺不一定大涨,但做做家常菜够用了,想让他做国宴,那着实为难他。
因为老朱不爱好这个口腹之欲,徐兴祖也没有什么学习的机会。
“胡惟庸他倒是奢侈的很。”
太子朱标看着报菜名也有点懵逼。
要是胡惟庸如此宴请他,他也得跟王布犁一样疯狂炫饭,哪里顾得上说话。
他娘的。
大明皇帝以及太子都不如丞相吃的好,上哪说理去?
朱元璋父子俩有主人翁的精神,因为天下都是他们老朱家的,自然要好好经营,不敢浪费。
可胡惟庸就是一个打工的,我享受享受怎么了?
“王布犁应该没在仙境吃过什么好吃的。”
朱元璋满意了,大家进入仙境都差不多待遇,至少王布犁没有背着他吃过什么灵丹妙药。
“爹,王布犁并没有在仙境当中吃过什么仙菜,想来他是与我们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老朱认为区别大了。
王布犁那是能同仙女变着花样敦伦的,而且那些个仙女还是百般讨好他。
咱们父子两个那只能成为看客,做出的动作都要被限制住。
你能吗?
朱标接到老朱的眼神,也明白过来了,遂嘿嘿笑了两声。
“胡惟庸还是挺小心谨慎的。”朱元璋放下手中的册子:
“咱还以为王布犁亮出那驸马都尉的牌子,他得当场发飙,狠狠的数落一二吴卫,却不想还挺能忍。”
“爹,胡惟庸他的相权刚刚膨胀开来,他又畏惧伱,怕是不敢大手大脚的做一些违法的事。”
朱标也认为胡惟庸此时表面上还是遵守一些官场规则的。
无论是提拔吴卫,还是为王布犁铺路,在流程上至少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他们二人在江宁县都做出了一些政绩,可以说是鹤立鸡群了。
胡惟庸不过是暗中用劲,加快了他们被提拔的时间。
“嗯,咱多给他点时间。”
朱元璋相信以胡惟庸如此奢侈的行径,很快就会把他内心深处的那点谨慎给丢掉的。
老朱干掉陈友谅、张士诚、方国珍,又从南到北横推北元,覆灭诸侯,他的耐心可不是一般的长。
父子俩对于王布犁赴宴这件事达成了共识,胡惟庸目前还是过于小心谨慎了,他们废除丞相制度的计划,还得慢慢往后拖。
朱元璋继续处理朝政,然后没等多久又接到了王家宅院的一些信息。
王布犁父母的反应,倒是让朱元璋看的极为有趣。
当咱老朱的女婿,哪户人家不会乐疯了?
对于这件事,朱元璋还是颇为得意的。
因为大明前期是通过宗室的婚姻,联姻文武勋贵,试图以血缘和裙带关系来达到屏藩室的目的。
太子、亲王、郡王纳妃,公主、郡主选驸马、仪宾,大多都是由皇帝决定,同功勋重臣的子女结亲联姻。
其实就是朱元璋利用姻亲关系来维护皇权的想法。
而且宗室联姻的对象,多是武臣之家,文臣仅仅是一两位,这说明朱元璋的联姻策略是从军事上为出发点。
这同大明目前的军政大局有着紧密联系,因为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扫清北元余孽,以及抚定西南各地。
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军事上,故而宗室联姻以武臣为主。
老朱也规定严禁大臣私自进女给宗室结亲,就是为了斩断其中有被人离用的空间,威胁皇权。
但是随着靖难之役的成功,朱棣明显感觉到了诸王联姻对于国家政权的威胁!
他不想别人也能走自己的路,从而再次“靖难成功”!
故而朱棣为了防止宗室再以婚姻的手段发展自己的势力,朱棣对宗室的婚姻做了严格的限制。
亲王纳妃,仍然同明初一样,必须由朝廷选择。郡王以下可自行选配,但仍须奉准。
凡与王府结亲者,不许除授京职。
京官已与王府结亲者,改调外任。
王府亲属不得任要职,已任要职者,令其“闲住”。
王府婚姻,须在封地内选择军民之家,不得联姻封外。
宗室所婚配对象,不得参与政事。
然而大明后面的发展,越发导致了驸马虽贵为禁脔,然出入必须有时,起居必须有节,举凡动作食息均不得自由,大多受制于奶姆、太监。
王布犁为初代驸马,无论是地位还是权力,都比后面的驸马高出不知道多少倍。
现在朱棣还没就藩,王布犁的大哥王贯众自然是可以当京官的。
第二天,王神医两口子就算是睡了一会,也早早的起来,极为精神,把全家人都叫起来,宣布次子王布犁要成为天子女婿这件事。
厅内一阵惊诧之色,半天没有人言语。
就连在后院教授王布犁打熬力气的两个老兵,此时也是大眼瞪小眼。
咋滴,咱们的“徒弟”要成驸马了?
这他娘的走了什么大运气,泼天的富贵把他们不得给砸死啊?
大哥王贯众站起身来,走到王布犁面前,掐住他的双臂,使劲的摇晃:“二弟啊,二弟!”
他语无伦次,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什么叫一步登天呐?
这就他娘的叫一步登天!
昨天一早还是旁人嘴里的寻常的县衙小吏,可晚上一下子就成了天子的女婿。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作为全家最有文化的大哥王贯众嘴里吐出这么一句话。
自古以来多少人都盼望着这样,可世上又有几人能有这样的待遇?
王贯众的妻子瞧着自己的二叔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
他叔父如此厉害,我儿子将来在官场上岂不是能够平步青云?
故而脸上也露出极大的笑容来。
“二弟,二弟,你真是让我羡慕死了。”
王贯众想要再摇晃王布犁,结果发现摇来摇去都摇不动他,于是也不气馁,直接扛起他的宝贝儿子在大厅内转来转去。
惹得他儿子哈哈大笑。
王神医摸着胡须看着这一幕,面上也忍不住流出笑意来。
在他的眼里,子孙健康的活着,然后若是有出息了,那简直是喜上加喜。
除了洪武朝的大明公主下嫁有时代的要求,后面朝堂对于驸马的选择也不是从衣冠子弟当中选择,多是在畿辅一带的良家或武弁家中选择一些俊秀之人。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王神医,快出来,曹国公亲自到你家来了,真是喜事啊!”
张里长今天一大早就被人从床上薅起来,让他带路前往王布犁家里。
曹国公的仪仗排场都摆出来了。
这是他们这条巷子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张里长有些发懵,再一瞧曹国公的仆人们都抬着几个大箱子,上面都用红色的绸布盖着,难不成是王神医家里的闺女被曹国公看上了,想要给他儿子说亲?
王神医制止了儿子孙子的狂奔,遂整理衣服,带头迎了出去。
洪武五年规定,凡是官婚娶,或者为子聘妇,必须要有媒人通书,经过女方家长同意后,才能依照礼法聘娶。
如今王布犁要尚公主,这个情况自然是反过来了。
王布犁连彩礼都不用出,还得公主给他准备丰厚的彩礼。
老朱对于自己的孩子的生活方面并不算抠逼,王布犁属实是要成为大明第一个软饭硬吃的平民驸马了!
现如今李文忠作为媒人,自是要征得男方家长同意后,才能走后面的六礼流程。
况且公主结亲同亲王结亲没什么区别,都要走很长的流程。
毕竟大家都是包办婚姻,想要跟卓文君那样的自由恋爱私奔,等着挨喷吧你。
因为这个时代人们对于婚姻的认知,并不是什么男女之间因为有了爱情才会产生婚姻。
婚姻的首要目的是为了繁衍子嗣,继承家族香火的。
什么爱情?
爱你麻花批的爱情!
曹国公李文忠今日乘着轿子前来,站在王家的门前,走惯了高门大户,眼前确实是小门小户。
这让李文忠回想起了他小时候家里的茅草房,连个院子走没有,遂笑了笑。
此时王家要比以前的老朱家强上不知道多少倍。
若是还在大元的治下,朱家怕是还够不上王家的门楣呢。
此时巷子周遭都已经被看热闹的百姓围的水泄不通。
院门打开,率先走出门口的两个百战老兵,先是向曹国公行礼,这才站在门口维持秩序,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小老儿王存不知道曹国公远道而来,实在是失礼了。”
王神医当即就要行礼,一下子就被李文忠给托住了。
这位是自己舅舅的亲家,那论辈分而言,要比自己还高。
“王神医不必如此拘礼,你今后便是天子的亲家了。”
曹国公的话,登时让周遭乡邻一阵惊诧。
“天子的亲家!”
那出口的人立马就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惹怒曹国公。
李文忠确实是有意宣传一波的。
“不错。”李文忠看着方才出声的方向笑道:“陛下已经决定把嫡长女嫁给王布犁了。”
轰的一下。
犹如一道惊雷平空炸响。
王布犁。
县衙小吏。
他竟然能娶到当今天子的嫡长女。
这是什么泼天富贵啊?
一时间众人皆是难以接受。
凭什么啊?
没道理的。
因为按照洪武五年的规定,无论是官宦勋贵还是平民百姓,对于门当户对是最为看重的。
尤其是市井内的暴发商贾富豪之辈,嫁女娶妇,皆是以攀援内族大户为荣。
讲究门第是明人们最为突出的特点。
王神医听到嫡长女这三个字,也是被炸懵了。
他险些有些站不住,幸亏是儿子给他扶住了。
他颇有些僵硬的回头看去:“你怎么没提前说是陛下嫡女啊?”
“你有没问我呀!”
自古嫡庶有别,天子嫁女那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王神医不敢想,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惊天大案,值得天子把嫡长女嫁给他。
直到大明中后期,在商品经济的发展下,这种风气才被改变。
大家都是为财富论,而不是门第了。
不论出身如何低贱,一旦“骤得富贵”,就可与名门大姓结亲联姻。
名门大姓看中这些新暴发户的财富,也就不再死抱着门当户对的陈腐观念,“惟论财势”了。
更有甚者,以争聘财而涉诸。
缔结婚姻索取财礼的现象也越来越多,婚姻中的买卖关系进一步发展。
王神医缓了一会,才手忙脚乱的请曹国公进门叙事。
许多仆人抬着东西进了院子。
大哥王贯众又去相邻家借了几张桌子以及椅子摆在院子里,请曹国公家的仆人歇着,家里的女人们开始沏茶倒水。
众多相邻皆是愿意把自家的好桌椅都借过来帮忙。
谁都清楚,王家这是发达了。
王老二要娶公主了。
咱们这群乡邻,如何能不沾光?
光是说出去,就觉得有面子啊。
尤其是王家兄弟平日里对乡邻们多有照拂,合该人家发达啊。
然后人群当中便有人开始小声议论王布犁被退婚的事情,幸亏被退婚了。
要不然王布犁如何有机会受到当今天子的青睐啊?
曹国公则是同王神医父子俩进了厅内闲聊。
“我在逆元的时候还是叫王一,等天子创建大明,我才有了名字叫王存。”
王神医摸着胡须道:“我对陛下是心存感激的。”
李文忠哈哈一笑,他以前也不叫这个名字。
“王神医,你儿子王布犁办了许多事,深得陛下喜爱,才会把自己的女儿下嫁给他,今后你可得叮嘱他,万万不能骄傲自满呐。”
李文忠瞥了一眼今天的正主,在他爹面前异常的乖巧。
方才就如同木偶人一样行礼言语,一句话都不多说。
实在是有些异于自己见过他的模样。
“哈哈哈。”
听到这话,王神医摸着胡须笑了几声:“我儿以前实在是顽劣的很,也就是这段时间才稳下心来,专心为陛下办差。
同时也是沾了国公家里长子的光,否则单单凭借我儿努力,他的名字也不会被陛下知晓。”
经常在民间游走,还能获得好名声。
王神医的情商可是实打实的锻炼出来的。
李文忠久在军中,又是朱元璋的外甥,对于一些人情的场面话并不是很熟悉,此时听着王神医点出了他儿子在其中的作用,脸上也是笑意不止。
虽然他知道自己儿子在军事方面并没有什么值得培养的天赋,但是在识人这方面还是遗传了他的优良传统。
你夸曹国公厉害,大家都知道,他自己个都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可你若是换个角度夸他儿子有点本事,那李文忠还是挺高兴的。
对于老爹的话,王布犁只管端茶倒水。
此时是他爹的主场,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出手,他一个人完全是游刃有余。
“王布犁的生辰八字还得王神医提供一下,我回去也好交差。”
“哎呀,差点忘了最为重要的事情。”
王神医连忙写了自己儿子的生辰八字。
李文忠等着墨干之后收好,他知道这就是走了流程,若是钦天监占星的时候敢说个不合,那也得想法子让他们再次占卜变得大吉了才行。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得提前给王神医说一声。”李文忠参加过公主的婚礼,开口道:
“就是在成亲拜高堂的时候,你们当父母的还得站起来受公主的三拜之礼。”
“无妨。”
王神医觉得没什么,咱儿子娶的是公主,只要公主拜他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