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薇雨跑出村子,踩过泥泞的田地,来到村西边的树林。
她大老远就看见了雾隐五郎和夏守,还有凌霄,在场的人,甚至还有58号队伍里的两个女人。
苏薇雨走到近处,便听到他们正在谈论58号为什么要突然发难,向其他人发起攻击。
102号本是刻薄的性子,但在谈起58号时,却显得尤为宽容,一边抱怨对方的决策,一边又表示理解:
“其实任谁知道了那个规则,都会做出那种反应吧?想要完美筛选出冒牌货完全不可能,不管是奥卡姆剃刀还是人生不可缺失原则,都只能证明自己是真人,却不能证明其他人是真人,这一点我们私底下已经尝试过了。”
“奥卡姆剃刀你们也想过了?”凌霄怀疑地质问道。
102冷冷瞥了凌霄一眼,回答道:“是的,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大事嘛,在孤儿院时我和113都经历了恶魔主教事件,这件事对我俩来说是挥之不去的噩梦,如果没有113我就无法突破孤儿院的囚笼法则,如果没有我的话,113同样无法逃出孤儿院。
那是必须两人远端配合才可能逃脱的怪异现象,所以我确定113和我都是真的。
但类似的事件我和其他人也有,每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缺失了其中任意一个,就有一个事件无法完成,如果遵循奥卡姆剃刀理论,那我们都是真货,但这显然不可能。”
“所……所以月灼村很可能灌输了根本不存在的记忆,在记忆中捏造了联系非常紧密的事件,增加了大家的信任度。”113低着头,轻声地做了总结。
102继续道:“而且我们想过了,58号和林天东的羁绊也不一定是真的,哪怕林天东身上的确有不知道的秘密可以验证,月灼村的记忆篡改或许就是半成品的缸中之脑,只不过缸中之脑是不让你认清虚假的现实,而月灼村则是明明白白告诉你,你周围就是假的,但你找不出破绽。”
五郎:“那也怪不得58号会做这种事了,他完全已经认定无法开启七杈历史树的门,最好的结果就是逃出月灼村。”
夏守插话道:“那两个秘密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我觉得村长不会平白无故告诉你们。”
102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和58号契约的恶魔中,有擅长催眠洗脑的。”
凌霄闻言大怒:“那你们一开始怎么不说!”
“当然是为了抢到先手的机会,你们也不是那么坦诚吧?那个白头发的实力就和资料上写的完全不一样。”102不悦地反驳道。
凌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忍住了怒火。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102说得没错。
每个人都有不想暴露的秘密,同时也想要掌控事态的主导权。
夏守身上的秘密恐怕比58号更多,而且他获知秘密的时间,或许要比58号更早,而他一开始也没告诉其他人的打算。
因为他早就想到可能出现这样的状况,自相残杀的进度被大幅提前,最终变成一场大逃杀。
“好了好了,既然102和113能来这里和我们坦白这些事,那应该是有自己的决定。”夏守转而看向两人,“你们没来的几个同伴,是打算支持58号了对吧?你们为什么不和他站在一起?”
“我,我相信小琪的判断。”113轻声说道。
102号恼火地冲她吼道:“你就不能有点主见吗!你自己给自己的人生做选择啊!……另外……我们现在的名字是编号。”
113号眼眶微红:“对不起,102号。”
“时间可不是给你们吵架的。”五郎无奈地提醒道。
102瞪了113一眼,叹了口气,回答说:“因为58号也可能是假的。
月灼村的感情是不可信的,所以我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自己是真的,我想要活着出去。
不管58号是真是假,只要我活着出去,就能照顾好孤儿院的孩子们,虽然可能不像58号照顾得这么好,但我能做到,也会努力做。”
夏守点了点头,看向苏薇雨:“薇雨,差不多了,我没想问的了。”
说完,夏守的脚下展开赤红的蛛网——【自寻死路】发动了。苏薇雨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缓缓拔出了布满血丝的童子切。
刀光一闪而过,102号那颗头颅和脖颈分离,她冷冰冰的表情永远凝固在了那张脸上。
断颈血涌如吼,无首的尸体扑通一声倒在众人中央,其他人都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是如此的正常。
紧接着,第二颗飞起的头颅,是113号的,她的眼神一直盯着地面,充满纠结,正如102号所说,她是个没主见的人,害羞、腼腆,似乎全然不能胜任管控局战斗员的工作。
“那接下来就是……”苏薇雨深吸一口气,右手死死握紧刀柄。
前两个人,她杀起来还没什么压力,但后续要杀的,就都是熟人了。
虽然正如夏守所说,如果夏守是假的,那她和这帮人就没什么羁绊。
但哪怕是虚假的感情,带来的痛苦和快乐也是真实的,这一刻苏薇雨切身感受到了焦虑和不安,当她看到夏守那张平静得像是铁铸般的脸庞时,那种不安被无限放大,甚至产生了恐惧。
第三次挥刀,她都不知道是怎么砍下去的。
可能是走神,可能是失误,她这一刀没有直截了当地结果凌霄的性命,本来锋利的童子切轻而易举就能切开一块石头,但这次却从锁骨斩入,卡在了胸肋的位置。
凌霄痛苦地皱起眉头,因为大失血的脱力,她无力地跪在地上,童子切的刀尖还嵌在胸口,那凄惨的模样就像一个正在忍受清朝十大酷刑的死囚。
凌霄全然没在意肩膀出现的致命伤,仍旧用充满信任的目光望着夏守,用一种探讨的语气向他询问:“阿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肺部的重创,让凌霄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奇怪,夏守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双眉拧在一块。
“对不起!对不起!失误了!”
苏薇雨看了夏守一眼,慌张地道歉,将童子切横着一拉,把凌霄斩断成上下两截。
夏守微微偏过头,不去看凌霄的尸体。
就剩下最后一个人了。
很快,雾隐五郎也倒在了地上,尸体横七竖八躺成一片。
夏守深吸一口气,抹了抹脸上的血渍。
他脚下的黑影猛然扩张,形成一片漆黑沼泽,所有的残缺尸体,开始往沼泽深处沉落。
“夏守,你非常适合当忍者呢……为了验证这种取巧的办法,就能把我们都杀一次,这个心理素质至少是中忍。”
雾隐五郎张嘴说话,他无神的双眸,一只望向天空,一只转向夏守。
尸体又开始说话了。
夏守并不吃惊,他已经有些习惯了。
脖子上爱丽丝的手没有变紧。
这不是真妄症。
这是他自己的臆想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