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老?”
刚挂断电话,郑法就看到候老朝自己跑来。
他手里拿着一杆稻穗,稻穗高到了他的肩膀,跑动的时候,那谷粒一下下的打在了他的笑脸上。
郑法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要说什么。
“成了?”
候老点点头,将稻穗递给郑法。
郑法将其拎在手中看了看。
候老的想法是以养老院的水稻作为父本或母本,与其他品种的水稻杂交——目标是培养出一种既有养老院水稻的口感和产量优势,又能离开灵气环境大规模种植的品种。
如今看来,竟是有了初步的结果。
候老解释道:“我们试了五十多种方案,如今看来,就这一种在口感,生长环境和产量上做到了平衡。”
“我们在没灵气的环境下做过实验。”
“这品种,亩产一千两百公斤多,口感比市面上几乎所有的品种都好,对土壤肥力的要求也不高!”
郑法手中的水稻比养老院中原先的几种要小一点,但比起如今国内大规模种植的品种又大一点。
谷粒又圆又长,捏在手里面沉甸甸的,还有股清香。
拿着这稻种,郑法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你也是个农民。”
候老看着他的表情,忽然笑道。
“嗯?”郑法一抬头,随即赞同道:“我就是个农民……”
他无时无刻不在意识到,自己早年的生活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记,他从骨子里热爱土地和粮食……
候老哈哈笑了起来,眼中露出几分认同来。
“大家给了我那么多赞誉,实际上我自己知道我就是个农民……以前我一直有点遗憾,我搞了那么多年研究,产量是上去了,但大家不爱吃……”
郑法点点头。
和侯老接触这么久,他也明白了一点杂交稻的现状。
简单来说,杂交稻不是没推广开来,而是大都被做成了米制品——这里面口感因素居多。
另一方面,杂交稻其实不止候老一个小组在做,很多其他的科学家也在努力。
候老本身先行者的地位决定了他是探索者,探索的是极限产量——但大规模种植一看市场二看成本,极限产量相当于实验室成果,推向市场又是另一回事。
在杂交稻的领域中,他的品种也不是最受欢迎的那种。
这就导致了候老的一个小遗憾——他的杂交稻品种,一般只被看做紧急时候的备选,而还未能进入千家万户。
候老看着郑法手中的稻苗,脸色泛起了一丝柔和,他朝郑法说道:“以前大家叫我什么什么之父……我心里难免有些受之有愧的想法。”
他顿住了,没说下去,只是忽然朝着郑法躬身。
郑法又扶住了他。
但这次,老人腰杆极用力,似乎是不肯罢休一样。
郑法一愣放开了手。
候老深深地朝着郑法行礼。
起身后,候老才开口道:“如今我也是知道,什么叫死而无憾了……”
白老头和唐灵妩并肩站在檐下,转头望望彼此,脸上都泛起了笑意。
……
“这就是新稻种?”饭桌上,来访的杨组长尝了一口碗里的米饭,眼中泛起异彩,“这是培养出来了?”
“我们养老院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具体还要等下一步的实验。”
郑法解释道。
如今这稻种还是通过长青符催熟的,下一步实验自然是看它在无灵气的自然环境下是不是也能长得这么好。
但就像郑法说的,养老院这部分工作已经差不多结束。
余下的部分,普通的农学实验室也能做。
“你等等,我打个电话。”杨组长忽地放下手里的饭碗,跑了出去。
郑法回头,朝着候老说道:“候老,下一步灵植的培养,还要拜托你和田老师了。”
候老闻言点头,又开口道:“我肯定愿意,但关于细胞质遗传的研究,我并不是最专业的……”
郑法心中也了解。
别看杨组长天天打电话,但实际上,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候老这种是极为受上层信任的,才会被告知详情。
比如这次,郑法想要找一些核工程相关的大牛,流程就走得慢了点,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人员评估上面。
过了一会,杨组长从外面走来。
她朝郑法说道:
“之前说的粮业公司,已经挂牌成立了,董事长写灵妩是么?”
郑法朝唐灵妩看去,唐灵妩轻轻点头,表情中满是决心。
“你若是不愿意……”
看她的表情,郑法忽然想起来,刚认识唐灵妩的时候,她曾说过自己不喜欢做生意——因为她自己有点社恐。
“我愿意!”
唐灵妩开口道。
郑法愣了下,轻轻点头。
一旁的白老头忽然转头,对田老师深情款款地说道:“我愿意!”
众人先是一呆,后来立马明白了白老头在说什么,田老师啪的一下拍在了白老头背上:“胡咧咧什么!”
“我这不是想到咱们婚礼都没办,这句话人灵妩说的多感人啊!咱就没说过。”
“老夫老妻的,说这个,都是年轻的小情侣玩的!”
这话一说,唐灵妩脸红得不要不要的,不社恐都变社恐了。
一旁的杨组长看他们闹完,又开口道:“还有,最近上面评一个国家科学进步奖,想问问你们……”
她没说完,但郑法几人也理解了。
想发钱发奖了。
“这……不是还没实验完成嘛?”
白老头纳闷道。
“阶段性成果也是成果。”杨组长笑眯眯的,似乎觉得自己说的颇有道理。
郑法对这事情倒是无所谓。
他看向桌子上的其他几人。
汤慕道最近一心修炼,在饭桌上神思不属。
唐灵妩明显社恐。
田老师好像也没什么兴趣。
白老头……不是,白老头你一脸跃跃欲试是怎么回事?
“白老师,我看院里其他人没空,就您可以去了。”郑法开口道,“您要是不愿意……”
“我愿意!”
三个字,铿锵有力,似乎在说——这肮脏的名利,都由我承受好了!
田老师慢慢地放下了筷子,看向一旁的白老头。
“小田?”
“我怎么觉得,你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没这么诚心呢?”
“……”
“你再对我说一遍!”
“你不是说老夫老妻的……”
“说!”
……
两日后,郑法等人蹲在白老头房间里,看着电视。
今日是白老头代替养老院接受表彰的日子。
表彰的规格很大,直接在每日新闻中插播了一小段。
他们看着白老头人模狗样地上台,满脸兴奋地领取奖金和证书,又脚步轻快地下台——心中都松了口气。
郑法看这玩意,主要是害怕白老头脑子一抽,在镜头面前起飞。
……
山下的大道上,杨组长正亲自开着车,车后面坐着一中年一青年两个男子。
车载广播中,白老头正在接受总台记者采访:
“在虹山农业研究所郑所长的英明领导下……”
“这荣誉是属于我们所长的……”
“他是个不慕名利……”
虹山农学研究所便是如今养老院对外的一块牌子之一。
听到新闻的两人,脸色各异。
“杨局。”那青年人忍不住问道。
“我现在是杨组长。”杨组长笑眯眯地说道。
“杨组长,我听说,这次这个奖,是临时加上去的?”
青年人一脸好奇地问道。
一旁的中年人扯了扯他的袖子,但显然,这青年人有点愣头青。
“是。”杨组长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直言不讳道,“还是我申请的。”
“……”
青年人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你觉得不公平?”
“我就是觉得……草率……其他获奖者都是经过了大半年的评选。”
杨组长勾了勾嘴角道:“我这么跟你说……可能十年后,二十年后,这一届的表彰会若是能被记住,就是因为这虹山农学研究所。”
“……”青年人默然,良久才开口道,“杨组长,真……有修仙?”
杨组长笑眯眯地点头。
青年人一脸三观崩坏的表情。
“还不相信?”
“相信,怎么不信?你们这么大阵仗,能不信么?”青年人深深叹气,又说道:“若单说是修仙,我倒是还能接受。”
“可是你说……”
“仙人在玩核聚变……”
“这……太过科学了点。”
这时,一旁的中年人开口了:“不是有句话么?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吴哥?你这……”
青年人诧异地看着同伴,觉得对方的接受度过于良好了些。
“我刚从事核聚变研究的时候,大家说实现核聚变要等五十年……”吴哥开口道,“现在二十年过去了,结果还是五十年……”
“其实大家都明白,关键技术的突破太看运气了,急不来,任何预测都不会准确。”
“但……我还有几个五十年?”
青年人一怔。
就听中年人继续道:“他要真能有什么核聚变之法……别说他说自己在修仙了。”
“他说他是上帝,我都认了。”
青年人抿了抿嘴巴。
就听杨组长道:
“别说是你们……这水稻成了。”
“放古代,那是要立生祠的。”
“要是核聚变之法真可行。”杨组长回头看着两人,“他真想当个上帝,谁能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