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修,你原是禁卫军统领,又是皇城司的二把手,那位皇城司原先的指挥使没来,账簿肯定不会随身携带着的,应该还在你的手里吧?”
宋朝安大致了解武将的性格,不吃软只吃硬,所以他的每次问话都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连续两人在朝中树立君王威严的形象,这一招隐隐奏效。
贾修表情挣扎扭捏,但还是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账簿。
“这是皇城司大致的军费支出,由前指挥使按押过目,枢密院和军机营共同审核过的。”
只提大致,不敢细称,贾修心里明显有鬼!
宋朝安并未直接戳穿,等他呈上后,轻轻舒展开来,开头那些醒目的大字却像是一张张红印,打在了他的脸上。
“慕容清锻造军中兵刃,开支五千两,用以军城器械,又花费五百两操练将士,用以隘口城防部署……”
慕容清正是慕容雪的父亲,也是宋朝安素未谋面的岳父。
没想到开头的部分居然是由他占据大额的开支,但这账目上的话显然没有任何依据,只提开支调度,签名的人却不是慕容清军帐中人!
如此巨大的军费支出,慕容清居然不过问?
宋朝安眼神闪过一丝凌厉的神色,这一本账簿果然有些蹊跷!
他继续翻开第二页。
“历帝四年,军帐支出数额由中枢接管,各机构领命执行,此后每次调度军费均由中枢机构传递国库,由工部削减开支,用以长明宫,坤宁宫及皇家别院的土木建造……”
“后皇后建造长明宫望月台,国库难堪其撑,于军费支出数万现银调度,仅将工程实施一半,历时三年尚未建造完成……”
宋朝安越是往下看,脸色就越发难看。
这上面记载的无数军费开支,甚至都波及到了国库的开支,而皇城司作为兵马的调度机构,和军机营的性质同等,居然有权利和中枢机构一般,连工程调度的款项都记录在册!
哪怕是监察百官的监察院,恐怕都没有这个权利连后宫调度都审册在案吧?
更让宋朝安觉得可怕的,是这每一笔款项的支出,从皇城司到中枢机构,都完美避开了一个人,当朝首辅,贺知维!
作为朝中重臣,站在三宫六院顶端的男人,却完美避开了这些款项的开支,但又能利用手下特权,将每一笔支出都事无巨细的记录在册!
哪怕是天子国库!
宋朝安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原先对贺知维的印象再次拔高了一个层次!
这个奸党的厉害之处,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宋朝安这一看就是一个多时辰,可始终没有见到与贺知维一同手握重权的奸臣党羽的名字!
难不成,这贺知维在朝堂之上,真做到了一手遮天么?
宋朝安正想着的时候,小李子在殿外喊道:
“启禀陛下,原皇城司指挥使,孟山海求见!”
终于来了!
这个原本要一走了之的军中骨干,还是在中途被皇家禁卫截住了!
宋朝安将手中的账簿丢到一边,回道:“让他进来!”
既然要清算,这些军中武将今天一个都别想跑的脱!
“末将孟山海,叩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山海身形魁梧高大,不愧是早年跟随先帝征战四方的骁勇猛将,光是气势,就不是贾修等人可以睥睨的!
“孟将军的脚程够快的啊,快两个时辰了才赶回来!”
孟山海听到这番暗讽的话,脸色如常的回道:“末将谨遵圣上口谕,调任一旦生效,便远赴隘口接手城防重任,为天子解忧,自当全力以赴!”
好,好一个为天子解忧,全力以赴!
宋朝安冷笑道:“蒙将军怕是对朕的调任不服,所以才带着人离京,想在隘口拥兵自重吧?”
孟山海眼神一变,微微拱手道:“陛下明鉴,末将不敢!”
拥兵自重的名头太响了,任何人都担不起!
“首辅应当私下和你们见过一面了吧,朕的调令虽然快,但和他的动作相比,始终还是慢了一步啊!”
宋朝安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当朝首辅贺知维的头上,这让其余三人的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
“首辅大人忙于中枢机构的事务,无暇顾及兵马调度,陛下多虑了!”
孟山海对答如流,果真是一等一的帅才!
就算是没了皇城司指挥使的身份,但依旧还掌握着关外和隘口的兵马,这就是他敢直接离京的底气。
有贺知维在朝中作为依仗,他日卷土重来之时,便是可直接造反,重整朝纲!
兵权永远是稳固朝堂的重要依靠,宋朝安知道,一直依靠兵权掌握朝堂话语权的贺知维自然也懂!
“呵,既如此,你此次离京拒守隘口,只接任隘口的兵马,城防兵马一个都不许带走!”
“另外,贾修等人的调令已经生成,在朕没有查清皇城司内部军费开支超额的真相之前,先革职停办!”
此言一出,贾修等人也坐不住了!
“陛下,您只有调令的权限,卸职一事,可是需要中枢机构批准的!”
皇城司毕竟只是武将的高台,但背后还需要权力机构的辅佐,相辅相成,所以先帝当初为了制衡这种兵权流失的办法,立了三宫互相制衡。
现在却被贺知维的党羽一家独大,成了宋朝安目前遇到的最大难题。
“中枢机构也能越过朕直接对皇城兵马的部署发号施令?呵,真是可笑,莫说是三宫联合,就算是当朝首辅,也要听命于朕的旨意!”
孟山海浑身一颤,这昏君莫不是被冲昏了头,口气竟然如此之大,连首辅大人都不放在眼中了?
贾修咬着牙站了出来,正要开口说话,可随即便看到黑甲军忽然上殿,他们手中的长枪短刀直直的亮了出来!
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黑甲军已经将他们层层包围在了里面!
原来调令是假,要他们手中最后的兵权才是真的!
孟山海出于本能,在黑甲军冲进来的当头就拔出了腰间佩刀,正想护住宋朝安。
可当自己被包围后才幡然醒悟……
他们是冲着自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