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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一场戏罢了

    “戏?”

    严世蕃瞪大眼睛,似乎不理解他爹的意思。

    今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戏?

    “锦衣卫三个字,还要爹来教你吗?”

    严嵩没再理会他,而是慢慢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神,等待着一个消息。

    他还想提点好大儿严世蕃,关于裕王出京的事情,奈何看到严世蕃听到这里,就已经迷迷糊糊,也就作罢了。

    严世蕃见状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再询问下来。

    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在他爹的提点下,已经非常清晰了。

    两位阁老休病在家,皇上提拔了严世蕃与李春芳,陈以勤三人上来,让他们代替几日的当值。

    这是最开始阶段,皇上暗示他们分权。

    后来李春芳与陈以勤,故意用海瑞奏疏一事,给严世蕃下套。

    一方面讨好上司徐阶,另外一方面,也是第一个跳出来,向皇上表达忠心配合之意。

    他们不敢得罪徐阶,于是将主意打在了严党身上。

    然而皇上不满意,票拟被打回来,严世蕃带着它回家交给了老爹严嵩看。

    退田一策,将所有人都卷了进来,皇上同意了。

    严嵩丢出罗龙文,将好大儿严世蕃从中摘出来,同时以此投石问路,试探皇上的意思。

    徐阶紧跟着配合,分权给李春芳与陈以勤二人,让他们去安排截杀罗龙文之事。

    而到了第二阶段,一切的转折点,都在皇上派出锦衣卫开始,发生了重大变化。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件事变得麻烦了,罗龙文从必死之局,转为了大家都在保护他的安全之局。

    皇上不仅仅是准备在浙江将事情闹大,更是将矛头指向了所有官员。

    这般风险之举,大家都不能理解,却也不敢明面反对。

    于是,严嵩之前做的准备,通通派上了用场。

    徐阶紧随其后的安排,也没有做错。

    连李春芳与陈以勤都意识到不对劲,在之后做了补救的措施。

    有很多事,严嵩知道,徐阶知道,却发生在严世蕃等人的视角之外,让他们很难准确判断结果。

    比如今晚锦衣卫,抓到了好几波人手,有严嵩的人,有徐阶的人,还有李春芳与陈以勤的人。

    而现在,则是到了最后一个阶段。

    “嘎吱。”

    书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露出了管家的一张脸。

    正在沉思的严世蕃抬头看了过去,当即皱眉道,

    “进来作甚?”

    管家走进来,对严嵩与严世蕃低头行礼后,说道,

    “老爷,小的安排在几个城门的人,回消息了。”

    “锦衣卫在一炷香前,押送回来不少人。”

    “并未见指挥使朱七与罗龙文的身影。”

    “看清楚了吗?”

    在严世蕃不解的目光下,坐在胡床上的严嵩,慢慢睁开了眼睛。

    管家将腰弯的更深了,继续低头道,

    “回老爷,小的安排了三波人手,确认了三遍,并未见到这两人的身影。”

    “押送回来的队伍里,也并无马车随行。”

    严嵩这才抬手挥了挥衣袖。

    管家又对两人行礼,转身快步走出了书房,将门轻轻带上,重新守着。

    “看来,皇上,是下决心了。”

    严嵩带着深深的叹息,自言自语道。

    严世蕃却一头雾水,听的不明不白,忍不住向他爹投去疑惑的目光。

    严嵩抬头瞥了一眼好大儿严世蕃,并未说话。

    明天一早,他会去面见皇上,若是徐阶不来,那就更好了。

    “爹?”

    严世蕃见状,实在忍不住,小声开口喊了一句。

    “明天老夫去向皇上请罪。”

    “若是召你,多看,多想,少说,少错。”

    严嵩重新闭上眼睛,语气平静的吩咐道。

    严世蕃内心急躁,却看见他爹这般模样,只能气闷的坐在一旁,思考着各种可能。

    与此同时,皇宫,丹房。

    吕芳低头捧着托盘,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看到嘉靖还盘坐在丹炉前,他默默走上前,跪坐在了旁边的蒲团上。

    一捧口供,摆放在他手上的托盘上。

    上面的内容,吕芳也在来的路上,大致扫了两眼,心里不由咂舌。

    但是明面上,他什么也没说,也什么表情都没漏出来,仿佛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小事。

    “今晚热闹啊。”

    丹炉前,嘉靖手持一把芭蕉扇,对着炉底轻轻煽动,忽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他的脸上无悲无喜,似乎只是感叹这么一句,让人猜不到他到底在指什么。

    “主子慧眼如炬,奴婢正要向您禀告一事。”

    既然嘉靖开了口,吕芳当即双手捧着托盘举起来,脸上带着恰好的微笑,

    “早些时候,主子派朱七去保护罗龙文,奴婢还在纳闷怎么回事。”

    “没曾想,还是主子英明啊。”

    “罗龙文遭遇截杀,朱七已经跟了上去,安排的锦衣卫押送不少人回来,录了口供送过来,请主子一观。”

    说着,他又双手捧着托盘,将它举到了合适的高度,然后低头不再言语。

    刚才的话,也不算马屁,毕竟是实话实说啊。

    嘉靖扫了吕芳一眼,发出一声笑,将手中芭蕉扇随意放下,拿起了这些口供。

    “严嵩的人,徐阶的人,这个李春芳与陈以勤两个人有点意思,两波人?”

    一张张记载口供的纸张,被嘉靖随意扔在地上,快速浏览完了上面的内容,随后脸上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

    吕芳将手中托盘往后一递,已经有个机灵的小太监凑过来,悄悄接了过去,又悄悄离开了。

    若是仔细看,他正是那日嘉靖炼丹时,小心提醒吕芳回神的小太监。

    “好一场戏啊,唱的朕挺满意。”

    嘉靖将手中最后一张口供看完,将它随意丢在了地上,又拿起芭蕉扇轻轻煽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今晚发生了什么,所有人又在这场戏里,扮演什么角色,他心里一清二楚。

    “天干物燥啊。”

    盯着丹炉底部的蓝绿色火焰,嘉靖莫名来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又在心里来了一句,

    “朕赌一枚丹药,你们要忍不住了。”

    吕芳听到了前一句,他回头看了看丹房门口外,露出了些许担忧。

    今年这天,不太好啊。

    腊月下雪推迟许多,到了如今三月,却迟迟不下雨,燥热之风不断。

    然后他又看了看丹房四周紧闭的窗户,忍不住悄悄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热汗。

    主子修道以来,常常夏日闭窗,冬日少衣,当真是强健无比。

    一想到这里,吕芳忍不住偷瞥了一眼嘉靖,却见他身着厚重的道袍,坐在热浪不断地丹炉前,拿着芭蕉扇扇风,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见此,吕芳心里不由犯起了嘀咕。

    今年,主子这身体愈发强健了,甚至他都没能从主子脸上,瞧见半点热汗。

    “快成了吧,这丹?”

    吕芳忍不住看了一眼丹炉,心里有些激动,也有些担忧,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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