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千秋笑吟吟地看着涂节。
脸上露出了笑容。
历史上,恰恰就是涂节这个人跑去与胡惟庸密谋起事,但最终因迎合帝意,告发胡惟庸谋反而被明太祖朱元璋所杀。
在明初四大案之一的胡惟庸案中,涂节起到了关键作用,他的告发导致了胡惟庸及其党羽的覆灭。
涂节不只是胡惟庸最信任的骨干,同时也是第一个将胡惟庸反手出卖之人。
邓千秋之所以找到这涂节,恰恰就是因为如此!这家伙骨头太软,而且知道的机密实在太多,可以说是胡惟庸的心腹之一。
当然,涂节愚蠢之处就在于,他以为出卖了胡惟庸,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谁料朱元璋这个人比较一视同仁,最终的结果就是,他和其他的胡惟庸党羽一样,统统都被杀了个干净。
涂节现在害怕了,虽然平日里,他和胡惟庸高谈阔论的时候,意气风发,一副很有风骨和气节的样子。
可事情真到了不得不反的时候,他心底却早已是七上八下,现在被邓千秋主动找上,于是那最后一丁点的防线也就瞬间被击溃了。
邓千秋道:“涂公啊,你何出此言呢?你是御史,怎还向我求救。”
涂节道:“我被胡惟庸所裹挟,此人大奸大恶,包藏祸心,我……我……深受皇恩,怎肯与他同流合污?如今……察觉到他的不轨之处,所以……所以特来……”
邓千秋会心地笑了,道:“是吗?涂御史果然义薄云天,忠义无双。我大明若都是你这样的大忠臣,这江山岂不是能固若金汤?”
邓千秋以为涂节会露出惭愧之色,谁料他竟忙道:“千户谬赞,我久食君禄,为陛下分忧,本是理所应当。”
邓千秋的笑容突的僵住了,一时竟是无语。
涂节这时才道:“邓千户,我现在就可将胡惟庸的事统统供出来,只是此人的罪孽,罄竹难书。只怕需一些时日……千户能否此时带我前去面见陛下……我当着陛下的面……”
邓千秋却是冷笑道:“我若是伱,单单供认不讳可不成,真想要活命,就应该戴罪立功,而现在就是你戴罪立功的时候了。”
涂节正是心焦的时候,于是忙道:“还请千户指教。”
邓千秋道:“你要供认胡惟庸的罪孽,现在也已来不及了,你在外头呆得太久,那胡惟庸也必定有自己的耳目,我甚至听闻他在仪鸾司之中,亦有党羽。所以……眼下当务之急,是你赶紧回家去,不要惹人生疑……”
涂节骤然明白了什么,道:“下官明白了。”
邓千秋看涂节如此上道,便又道:“我会派人在你家后宅里做好安排,到时那人会来见你,有什么事,都会和你联络。我现在不在乎胡惟庸到底触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我要的是这胡惟庸下一步的举动。”
涂节给邓千秋叩了个首:“是。”
他倒也不含糊,当即起身便走。
这涂节一走,文原吉便从一处厢房里走了出来。
他皱着眉,忍不住道:“邓千户怎么知道此人……会……出卖胡惟庸?”
邓千秋的心情显然不错,笑道:“因为他是读书人啊,读书人嘛,说一说忠信礼义就得了,难道他们还会玩真的?”
文原吉脸色一变,道:“这……这是什么话,涂节是涂节,读书人是读书人,这读书人,大多还是谨遵圣人教诲的……”
邓千秋道:“倘若大多都谨遵圣人教诲,那蒙古人还能窃据天下百年?这天下沸腾,人人皆反的时候,首倡起事的人里头,又有几个读书人?文镇抚,差不多就得了,咱们暂不争论。”
文原吉便面色羞红,张口想说点什么,可邓千秋似乎再没有多少心思去理会他,便当即让人收队。
…………
连续两日。
胡惟庸的密道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传递消息的人员。
很快,一封封的书信,送到了胡惟庸的案头上。
而胡惟庸所书的便笺,也疯了似的散向京城各处。
形势一片大好。
大家纷纷表示,到了这个份上,索性只好拼了,大家以胡惟庸马首是瞻。
李存义那儿也传来了消息,李善长对此,没有反对。
没有反对,其实就是同意了。
他年纪大了,不能视事,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家里静养,只要他不出这个声,那么胡惟庸作为当初李善长最得力的干将,自然而然,大家也就认为胡惟庸已得到了李善长的支持。
即便退一步讲,还有一个李存义呢,李存义是李善长的亲兄弟,他现在站出来,某种意义,就代表了李家的态度。
有了李善长的支持,一切就更加的水到渠成了。
不只是胡惟庸忠实的党羽,还有不少李善长的门生故吏,更可以为胡惟庸所用。
不说其他的,单说当初朱元璋打天下的时候,除了朱元璋带着诸将东征西讨,可是在后方,几乎所有的粮草和治理都是由李善长来负责。
因而,当初跟着李善长一道治理地方,转运粮草的人,如今早已充塞于朝堂,这洪武四年时的地方官吏,也大多是当初李善长所任用。
“大事成矣。”胡惟庸看着一封书信,眼中泛着流光,露出了激动之色。
他兴奋地搓手,此时,他没有恐惧,有的就是兴奋。
“老爷……”
就在此时,有人从外头匆匆进来道:“涂节求见。”
胡惟庸听罢,脸色微微一变,忍不住道:“这个时候,他这样大张旗鼓地来见?”
“这……小的也不知何故?”
胡惟庸想要将人赶走,毕竟他现在明面上还是戴罪在家,眼下还是不宜轻动的时候。
可他终究是好奇心极强之人,想到涂节平时还算谨慎,且又是自己心腹中的心腹,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才迫不得已坏了规矩。
当即,胡惟庸便道:“请到小堂。”
不久之后,涂节便大喇喇地进入小堂,见了胡惟庸,行了个礼:“见过胡公。”
胡惟庸皱眉道:“忠文,这个时候,你来此作甚?”
涂节哈哈大笑道:“胡公,天下人都晓得下官与胡公交从甚密,现在胡公在家,我若是不前来探望,岂不显得刻意?”
胡惟庸:“……”
涂节又笑道:“现在大变在即,下官此来,就是要和胡公商议大事,此等大事,关系到了我等身家性命,怎可视如儿戏?”
听罢,胡惟庸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觉得这涂节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正常的登门也没什么,反而是他紧张了。
放下了几分过度的谨慎,他看着眼前自己的心腹之人,面容平和了几分,当即道:“来的正好,我正愁大事身旁无人商议,忠文来的正是时候。”
涂节慨然道:“可是方才胡公对我分明有责怪之意,莫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胡公,我涂节跟着你数年,与你可谓是无话不谈,我涂节的忠信,天下谁人不知,若是胡公见责,我还是避一避为好。”
胡惟庸笑起来,亲昵地伸出了手,在涂节的手背上拍了拍,语重心长地道:“忠文切切不可出此恶言,你的心思,老夫自是明白的。你我相知这么多年,难道你会不知道我胡惟庸的心思吗?快快坐下,来人……奉茶,我有大事……”
涂节也显得随意,大喇喇地坐下,等人奉茶来,便端着茶盏,呷了口茶,当即便道:“胡公……有何打算?”
胡惟庸道:“其他的都没有什么担心的,如今人心在我,只要肯振臂一呼,大事可定。眼下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唯独这陛下还活着,只要诛了陛下,其他的……传檄可定。”
涂节道:“如何刺帝?”
胡惟庸叹了口气,道:“宫中倒是有不少人,不过……这两日,却听闻陛下加紧了防范,显然……他已对我们有疑心了。我思来想去,倘若是寻常的禁卫,只怕近不得身,这也是最为难之处。”
涂节露出忧心的样子道:“看来……若是再不动手,只怕就要大祸临头,陛下既有了防范,显然……也已做好了对胡公不利的准备啊。仪鸾司那儿……”
胡惟庸微微摇头苦笑道:“仪鸾司那儿,陛下似乎也有了芥蒂……”
涂节又道:“宦官呢?”
胡惟庸依旧摇头:“现在陛下和太子的身边都是心腹之人,何况现在宫内外的消息禁绝,这便是我最为难之处。”
涂节绞尽脑汁的样子,懊恼地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胡惟庸静默了一下,而后道:“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涂节道:“愿闻其详。”
胡惟庸紧紧地盯着涂节,道:“其实有一个人,可以近身。”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然后在涂节惊疑的目光下道:“若是有文臣借以奏报机密到了帝侧,而后……突然发难……忠文,你素来是我最信任之人……”
涂节微微张大了眼眸,道:“胡公的意思是……让我去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