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将军深夜造访,真是令萧某蓬荜生辉啊。”萧征语气平静,仿佛在招待一位贵客。
庞元看着萧征,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笑道:“萧将军果然是萧将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份气度,庞某佩服。”
说着,庞元大步流星地走到案几前,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目光扫过桌上的美酒佳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萧将军,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庞元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征。
萧征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庞元对面坐下,拿起另一只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举起酒杯,对着庞元示意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庞将军深夜前来,总不会只是为了与萧某喝酒吧?”萧征放下酒杯,淡淡地说道。
庞元哈哈一笑,道:“萧将军果然快人快语,那庞某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他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看着萧征,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来,是想和萧将军谈一笔交易。”
交易?
萧征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问道:“哦?不知庞将军想和萧某谈什么交易?”
庞元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沉声道:“我要你,助我,杀了女帝!”
萧征闻言,面色平淡如水,仿佛庞元口中说出的话语并非“杀女帝”这等惊天之语,而是寻常寒暄一般。
他轻轻放下手中酒杯,任由那杯中酒水微微晃动,在摇曳的烛光下映出点点碎金般的光芒,如同他此刻波澜不惊的心境。
“庞将军所言,倒是好大的手笔,只是不知庞将军可有想过,我萧征为何要答应你?”
萧征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锋般锐利,霸气无比。
庞元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萧将军,你我皆是聪明人,何必绕弯子?”
“你我心中都清楚,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恨,你之所以与我为敌,不过是因为你身在其位,不得不如此罢了。”
庞元顿了顿,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于是继续说道:“如今女帝昏庸无道,朝纲败坏,天下民不聊生,我庞元起兵,乃是顺应天命,替天行道!”
“你萧征,难道就甘心一辈子做那傀儡将军,受制于人吗?”
庞元说到此处,语气激昂,仿佛他才是那个为国为民的英雄。
而萧征不过是一个被权势蒙蔽了双眼的可怜虫罢了。
萧征静静地听着庞元的话语,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听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的胡言乱语,他无话可说。
待庞元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庞将军所言,真是冠冕堂皇,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是那救世主,而我萧征才是那乱臣贼子呢。”
“庞将军,你我皆是沙场征战之人,何必说这些虚伪之言?你我心中都清楚,你起兵造反,不过是为了满足你那可怜的野心和欲望罢了!”
“你口口声声说要替天行道,可你看看,你麾下那些士兵,哪个不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所谓的替天行道,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词罢了!”
庞元面色一滞,萧征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刺中了他的痛处。
他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从开口。
“萧征,你不明白!”
庞元猛地站起身,手中的酒杯被他捏的粉碎,酒液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粗糙的木桌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不是谁都像你能够轻易有拥立之功的!”
他猛地转身,双眼赤红地盯着萧征,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愤怒无比。
“像我们这些平民出身的武将,不知道要经受多少排挤打压,多少次寄人篱下才能有出头的机会!”
“我们拼死沙场,抛头颅,洒热血,到头来,功劳都是那些世家贵族的!我们得到的,只有微薄的赏赐,和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痛!”
庞元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口纵横交错的伤疤,那是他多年征战沙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荣耀。
“你看看,这些都是拜谁所赐?!”
庞元指着自己的伤疤,声嘶力竭地吼道:“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贵族!是他们,把我们当做棋子,随意摆布,随意牺牲!”
“我庞元,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我要出人头地,我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萧征依旧稳坐如山,无法心中掀起半点波澜。
他只是平静地给自己斟满一杯酒,轻抿一口,任由那醇厚的酒香在唇齿间弥漫开来,然后才缓缓开口。
“所以呢,你认为这个世道不是你想要的世道,便要推翻女帝,推翻大洛?”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积弊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革的,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你真的击败了我,你真的有魄力像我一样大刀阔斧进行整顿吗?”
庞元一怔,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他只顾着发泄心中的愤懑,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真的能做到吗?他真的能像萧征一样,不顾一切地去改变这个腐朽的世道吗?
“你以为我愿意背负这些骂名吗?你以为我享受这种与整个世家为敌的滋味吗?”
萧征放下酒杯,目光如炬地盯着庞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大洛的未来!我萧征,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荣辱,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洛毁于一旦!”
“你以为那些世家真的那么容易对付吗?你以为他们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动摇他们的根基吗?”
萧征站起身,走到庞元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以为你推翻了女帝,推翻了大洛,就能建立一个你理想中的世界吗?你太天真了,庞元!”
庞元沉默了,他无力反驳萧征的话。
他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推翻一个王朝的难度,也知道那些世家的势力有多么根深蒂固。
他之所以选择这条路,只是因为他已经看不到其他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