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灼在家里读书,天气越发的冷了。他的屋子里放着一盆炭火,这煤炭是家里用柴自己烧出来的。
他在里屋里烤的炭火,白婉,秦父还有明南知在外面烤的是柴火,火星子吐出来,赤红色的火焰暖呼呼的。
“等雪小些了,还要去捡些柴火。”白婉一边刺绣一边说道。
秦父抽了一根旱烟,吞云吐雾。柴火上还烧着热水,那水壶的嘴巴冒出白气。
“娘,我等会跟你一起去。”明南知把最后的一针绣好了,他终于把给秦青灼的新衣裳做好。
“绣好了?”白婉见明南知没有再绣花,反而打量着衣裳的纹路。冬日在农家无事就一直待在家里,他们家的田地不多,种的粮食交完税给自己留好良种,再留下来给自己吃,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去卖。
平素里卖卖菜倒是能赚几个铜钱。
这时待在家里的女子和哥儿便会围绕在火炉旁一边绣花一边说八卦,这是难得的闲暇日子。
白婉老早就看见明南知在制这件衣裳了,墨蓝色的,衣料那般长,一看就是给她家小子做的。
“已经做好了,不知道合不合相公的尺寸。”明南知被白婉这么一问,脸上还有些红。
在长辈面前他不擅长说谎,但这话说出来,明南知的面容还是火辣辣的。
“你拿去给青灼试一试。”白婉促狭的说。
她乐得看见小夫夫两个人亲近。
秦父沉默不语,把自己当一个透明人。
“啊。”明南知闻言更加羞赧起来,雪白的脖颈都爬上了一丝粉红。他穿着一件青色的棉衣,头发用木簪子固定,容貌夭桃秾李,雾鬓风鬟。
他拿着墨蓝色的衣裳,藏在头发下的耳尖已经红透了。
对上白婉的眼神,他的脚步有些发软。
“……那我去给相公试一试。”他站起身来,整个脸上都在发烫。
……
秦青灼读了一个时辰的书,然后开始默写,写完了就趴在床上休息一会儿。
他面容呆滞的躺在床上,这真不是人该过的日子。
秦青灼把《大学》盖在自己脸上。
盖着盖着……他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噩梦,他梦见他没有完成陆夫子给他布置的课业,然后陆夫子怒发冲冠,让他把三缸水全喝完。
“相公,我可以进来吗?”
噩梦太可怕了,秦青灼醒过来打了一个寒颤。他听见明南知的声音,朗声道:“可以。”
以前他都没做这样的噩梦,一定是这本《大学》盖在脸上害的,秦青灼想到这里面容不善。
趁着在明南知进来之前,他把《大学》愤怒的捶了几捶。
“相公,我给你做的衣裳好了,你试一试看合不合身。要是不合身我再去改。”
秦青灼在别人面前还算是个厚脸皮,到明南知面前脸皮就变薄了。
“我还用穿什么新衣裳,多谢你了。”秦青灼心中一动,过年穿件新衣裳的,明南知太懂他了。他,他想穿新衣。
“那相公先脱吧。”明南知含着笑温柔的说。
秦青灼:“……”
他快速的脱下了自己的笨重的棉衣,正打算接过明南知手上的衣裳,结果明南知上前一步,两个人呼吸交错。
秦青灼的睫毛颤了颤,快速的眨了眨眼睛。
“我帮相公穿吧。”明南知温热的气息铺洒在秦青灼的脖颈处。
痒痒的,跟羽毛一样轻,痒到心里去了。
明南知把衣袖给秦青灼穿好,他眸色认真,踮起脚尖给他理理衣领。
微凉的指尖不经意擦过秦青灼的脖颈,秦青灼心里抖了抖,神色怔然,跟个雪人一样呆住了。
从远处望去,两个人十分亲密,秦青灼比明南知高半个头,这样像是把明南知抱在怀里。
在白皙的脖颈处有一只雪白的腕子摸着衣领。
秦青灼忘记了低头,脸上红通通的。
把衣领理好了,明南知低着头给秦青灼扣扣子。
秦青灼突然觉得好热,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他看见了明南知被头发挡住的半张脸,雪白肤色和黑色的头发交织在一起。
他透过头发看见了殷红的唇珠,露出的如同天鹅般的脖颈。
他顿时不敢再看了。
轻柔的指尖灵活的拂过身体,明南知扣好最后一颗扣子,然后用衣带系好了。
明南知在给秦青灼的穿衣时,隔着布料摸到了他的腹肌,微凉的指尖传来一阵火热。
他强作镇定的后退一步。
墨蓝色的衣裳穿在秦青灼身上很合适,就是袖子还要改一改。
“相公,我觉得很合身,就是袖子还要改小一些。”
秦青灼动了动觉得身子都要僵了。
明南知把新衣裳接过来打算再去火堆旁改一改。
“相公,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明南知正要离开突然想起来就问了,他有些担心。
“……我觉得有点热。”秦青灼睁眼说瞎话。
“那我先出去了,相公好好读书。”明南知对上双颊红红的相公,不知道说什么。
他也红了一下脸。
两个人对视一眼,明南知错开眼神,关上了门。
门被关上后,秦青灼摸了摸自己的脸,热热的,跟发高烧一样。
他决定背三篇《大学》让自己降温。
背了三篇《大学》后,他平静多了,果然学习使人冷静。
……
很快就到了大楚的新春佳节,安乐镇上的许多人来来往往,小贩们叫卖着。酥肉,油炸的豆腐,猪肉,糕点,水果,到处都是人。穿着华贵的公子,挑着担子走街串户的货郎,从乡下赶来带着喜悦的农民。
“这人可忒多了,我要先去买瓜子,过年边吃瓜子边烤火。”朱燕说了一声就背着背篓从牛车上下来了。
“我也要去割猪肉了,青灼小子,我先过去了。”秦生也匆匆融入了人潮之中。
秦青灼和明南知一起出门来买年货,今年秦青灼成亲了,白婉就给小两口一些银子让他们两个一起去镇上买年货。
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不读书,秦青灼忙不连就答应下来了。
“我要去□□联,贴门神,还有福字,让老天爷保佑明年有一个好运气。”刘大娘嘴里念叨着走了。
秦青灼和明南知面面相觑,秦青灼首先开口:“我们先买什么?”
人好像都很多。
“相公我们先把春联买了吧。”明南知想了想说。他有些兴奋,这还是他第一次跟着人出来买年货,现在看什么都有些稀罕。在明家李金花会带着明芦和明景来置办年货,他只能在家里干活。
过年他想帮着去贴春联,连一个春联都不让他贴。
现在秦青灼一问他,明南知立马就想到了贴春联和贴门神。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秦青灼难得见明南知情绪有些外露的样子,不禁笑起来,面如冠玉。
“春联!卖春联了!”
“福字!好看又便宜的福字,一张只要两文钱!”
明南知看前面那么多人,心中有些着急,他看秦青灼慢吞吞的踱步,心里一着急拉着秦青灼的手,快步走了过去。
秦青灼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已经挤进人潮之中了。
明南知到了地方,自然的放开秦青灼的手,着急的向前面望去,看坐在板凳上的老板写字,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期待。
秦青灼垂下眼眸看自己的手。
“这位小公子要哪副春联?”老板是一位年轻的书生,看见明南知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的语调立马放柔了。
明南知见这些春联都是一个样子,他觉得都很好。
“相公,你说我们要哪副春联?”明南知转过头就去问秦青灼的想法。
他相公是一个读书人,应该更懂这些。
书生一听这貌美的哥儿已经成亲了,他心中有些可惜。凝神一看在明南知后面高大的男人,长得也俊。
长得俊又如何,大抵也是一个普通的农户。
“这位兄台想要什么样的?”书生笑道。
秦青灼扫了扫摊子上的春联说道:“我可以说下来,你帮写上吗?”
在书生的小摊前还有一行字,可以自己说春联,让老板写下来。
书生一愣,周围等着□□联的人也窃窃私语起来。
“这是自己肚子里有墨水啊,还不想要这春联上面的话。”
“这位公子长得真好看,可惜已经有夫郎了。”
“没想到买个春联还能看上一回热闹。”
这明摆着是看不上他写的话,书生心中涌现一股愤懑。虽说他写了可以自己说句,让他写春联,但没有一个人这么做。他的目光一冷,面上还是带着笑:“自然可以,只是这说出的话写成春联,和我买的春联是一模一样的价钱,要是按照你的要求写的春联不能用了,我也不会再退钱了。”
“这是应该的。”秦青灼颔首。
明南知抬头对上了秦青灼的眼睛,秦青灼朝他微微一笑,好似在安抚。
书生把纸张铺好,提笔。
“兄台请说。”
“那边围着好多人,是在卖春联吗?”有几个年轻的书生和哥儿也挤进来打算买一副春联。
“爷爷,我们也去买一副春联吧。”一个小孩拉着自己的爷爷。
秦青灼思考片刻,沉吟道:“天下皆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