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红笑着摇了摇头。
高青一把将他的衣领揪住,瞪着双眼道:“老二,你做了什么?陛下说你给谁报了信,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啊。”
夏红看着他道;“大哥,恕小弟难从命。”
高青也没废话,直接一拳打在他脸上,立刻一只眼睛就看不见了。
可是夏红没还手,更没还嘴,只是从地上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载淳。
载淳把这一天的事从脑子里翻出来,仔细寻找着细节,可结果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他又把来到这里之后的事重新梳理了一遍,猛地睁大双眼,对着夏红道:“李莲英?”
夏红一惊,不可置信地看向载淳:“陛、陛下怎么知道?”
蔡寿点了点头:“原来是他。”
载淳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是啊,朕知道他是太后安排在朕身边的眼睛,没想到你却是他的眼睛。”
夏红默不作声,低着头不敢看在场的人。
载淳道:“夏红,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和李莲英合作的?”
夏红顿了顿:“同治十二年。”
高青惊讶地道:“两年前你就……”
田海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撇开高青,揪住夏红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陛下待我们就像亲兄弟一样,你却干着腌臜事,看俺不打死你。”
说着就要抡起拳头打向夏红。
载淳拉住田海的胳膊,冲他瞪了瞪眼:“你给朕上一边去。”
看见载淳生气了,田海气哼哼地放下手,蹲在一边不说话了。
载淳给夏红整理了一下衣服:“说说吧,是什么为难的事,让你背叛朕。”
夏红突然跪地道:“陛下,夏红从来没有背叛过陛下,只是……只是……”
蔡寿在一旁冷冷的道:“不是背叛是什么。”
夏红跪在地上,低着头淡淡地道:“我自幼无父无母,是师父捡来养大的。师父不但把我养大,还教了我一身的能耐,等于是臣的再生父母。”
载淳一听到这儿,心想:“得,又是老一套被逼无奈的报恩故事。”
夏红继续道:“三年前,师父因为不愿为孚郡王治病,被恭王爷押入了大牢。师父年事已高,经不起千般酷刑的折腾,就说出了我御前侍卫的身份。”
“后来恭亲王找到我,让我劝师父医治孚郡王。可是那时师父已经遍体鳞伤,根本无法进行救治。为了保住师父的命,我去给孚郡王进行了医治。”
载淳道:“医治的效果很好,可是恭亲王却用她作为威胁,让你替他办事。”
夏红摇了摇头:“不,是太后。”
在场的人一听夏红这么说,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载淳也是吃惊不小。
“怎么会是太后?”载淳问道。
夏红苦笑道:“有一天晚上,正值我当差,太后身边的嬷嬷把我叫到储秀宫,太后让我随时关注陛下的动向,任何事都要通报,如果不从,我师父即刻会被处死。”
载淳听罢点了点头:“所以从那天开始,朕的所有言谈举止,你都报给了李莲英,然后他又报给太后。”
夏红点了点头:“可是陛下,我虽然被逼无奈干了些对不起陛下的事,可要我害陛下,却是万死也不能从啊。”
夏红一边哭,一边不停地磕头。
载淳背着手,原地转了好几圈。
在场的高青、田海、蔡寿,以及王正谊,都静静地看着载淳,或满面怒色,或摇头叹息。
高青他们和夏红朝夕相处,感情更是胜过亲兄弟。他头脑灵活,心思缜密,早已是大家的智囊、军师。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是一个安插在皇帝身边的眼线。
看着载淳来回踱步,一言不发,而其他人也是唉声叹气,王正谊作为一个外人,思索片刻,来到夏红身边,将他扶了起来,随后跟载淳说道:“皇上,草民有话说。”
载淳看向王正谊道:“王壮士不是外人,有话请讲。”
王正谊一拱手:“谢皇上。”
“皇上,夏老弟虽然做了些糊涂事,可是情有可原。”
“自古以来,尊师重道也是至仁至孝,更何况夏老弟是前辈养大,传授了满身的能耐,如果他明知道前辈有难却冷眼旁观,那倒是猪狗不如了。”
田海在一旁道:“那他吃里扒外就猪狗都如啦?”
载淳一皱眉,狠命地瞪了他一眼。
王正谊笑道:“是啊,夏老弟做得确实不地道,如果是我,我也得讨个说法。”
“可是毕竟事出有因,他也是无可奈何,怪只能怪那些利用他的人。”
载淳点了点头:“王壮士说的不假,冤有头债有主,不能把所有事都怪在夏红头上。”
听到载淳这么说,夏红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的跪倒在地,一个劲地猛磕头:“臣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请陛下责罚。”
载淳伸手拉起他,严厉地道:“确实,你是罪该万死。”
随后话锋一转:“可是就这么让你去死,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高青虽然也是气得直冒烟,可听到载淳这么说,心里却还有些不忍,毕竟朝夕之间相处了数载,不愿意看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田海和蔡寿也是一样,都面露担忧地看着夏红。
倒是夏红此刻反而表情轻松,微微笑着拱手道:“臣愿受任何责罚,粉身碎骨亦无怨言。”
载淳笑道:“粉身碎骨?太便宜你了。朕要你给朕当一辈子侍卫,终身不得踏出紫禁城半步。”
这话一出,不只夏红,在场的人全愣住了。
虽然听着有点厉害,可这却是对夏红最大的恩赐。
欺君之罪,就这么草率地过去了,高青他们多少脑子有点懵。
夏红更是惊恐地看着载淳,怎么也没想到,本该被千刀万剐的他,却只是终身不得踏出紫禁城,而已。”
四大天王愣在原地,而王正谊却不错眼珠地看着这载淳,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载淳问王正谊:“王壮士,你这么看着朕干嘛?”
王正谊忽然跪倒在地:“草民是被皇上的仁德折服。”
载淳赶紧拉起他道:“王壮士言重了。”
王正谊道:“皇上,草民行伍出身,没什么文化,也不知道那些大道理,但是我们这些跑江湖的,最看重的就是忠与义。”
载淳点头道:“是啊,如果他要加害于朕,朕恐怕也死了一百回了。”
王正谊道:“是啊,所以还请陛下饶了夏兄弟这一回,草民相信,经此一役,夏兄弟定会改过自新。”
载淳笑着看向王正谊,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夏红。
“哎,你说你,面子可是够大的,要名满天下的大刀王五替你求情。”
夏红红着双眼跪在王正谊面前:“多谢五爷。”
王正谊再次扶起他:“今后可不能做这些傻事了。”
夏红用力地点了点头,扭头看向高青三人。
高青无奈地摇着头,蔡寿端着左臂一言不发,而田海却瞪着眼睛道:“看什么看,陛下饶了你,俺可不饶你。今后给俺小心点,俺可盯上你了。”
夏红笑了笑:“是夏某错了,兄弟们多担待。”
载淳看着这几个人,神情也轻松了不少。
可是转眼间,他又皱紧眉头:“他的问题先不说,花谷老妪却还在恭王爷手中。”
刚刚放松下来的气氛,一下又紧张了起来。
高青道:“陛下,花谷前辈在他们手中一天,老二就一天不得消停,咱们得想个办法,把花谷前辈给救出来才行。”
田海一拍胸脯:“那还不简单,咱们打进去给人抢出来不就得了。”
蔡寿叹了口气:“哎,蠢货。”
田海瞪着蔡寿刚要说什么,被载淳打断。
“不可,王府不是杏花院可比的。”
田海一摊手:“那咋办,闯也闯不得,招儿也想不到,难不成就瞪眼儿干瞅着不成。”
夏红拱手道:“陛下,臣欺君在前,万不可让陛下再替臣涉险,救师父的事,臣自有计较。”
载淳一瞪眼:“你有什么计较,就凭你,非但救不了前辈,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众人一听,一时都没了主意。
载淳想了想道:“行了,这个事容朕回去想想。”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镖局的伙计跑到后院,冲着王正谊一拱手:“五哥,门外来了个太监,带着一群人已经进了正堂,说什么迎陛下回宫?”
载淳一听李莲英来了,苦笑着道:“来得好快啊,刚才怎么不来,这会儿也没热闹看了。”
说着,他冲众人一招手,大家护着他来到镖局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