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七年,五月末。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大军也就可以出发了。
正所谓河北人知河北事。
黎元军自己大抵都知道,河北地区是最容易发生兵变、叛乱的。
不过大部分的兵变、叛乱,都只需好好地谈一谈,劝一劝就好。
有时候实在是朝廷派来的人逼得太急了。
很多人这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六月初。
大军便渡过了黄河。
紧接着,开始沿着黄河北上。
至于赵昕……
当然不会出发得这么快,甚至出不出发,还两说呢。
毕竟这么危险的事,自己也得好好地考虑考虑自己的爹爹,还有苗娘子。
虽说他自己不怕,但是他爹爹跟苗娘子怕啊。
再说了,万一出了开封城,水土不服,又或者是半路中暑,这又不是后世。
他爹爹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啊。
想了想……
此次他们的目的地是大名府。
按照每天行军二十公里来算,满打满算,也是十天,大概就能抵达。
当然中间可能还会有休整,以及练习一下扎营。
赵昕原本的目的,是为了出去亲眼看看,然后顺便体察民情。
不过现在的话……
还是等他们趟完了雷,自己认为从开封府到大名府安全了再说吧。
关键……
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其实这几十公里,不到二百公里的距离,斥候来回传递书信,也不会很慢。
赵昕也就看在他爹爹没儿子。
否则……
他早就自己出去了!
当大军一路沿着黄河北上的时候,赵昕便只能是在家里跟小妾传授知识,等着。
其实……
感觉大名府还是近了!
应该再往前再推进至少二百里的。
……
而朝廷群臣这边。
他们当然也知道了赵昕要派兵出去的事。
讲道理!
有一点点惊讶。
不过一想到,赵昕身边的赵珣,也不是一般人。
当初官家之所以看重,就是因为这赵珣曾在官家的面前亲自排兵布阵过。
如此一想,便又觉得合理了。
估计现在很多人还在想着,其实赵昕在练兵这一块,其实出力很少,这支军队,大抵全都是赵珣的形状。
因此,便有谏官向官家委婉地提醒,豫王殿下才这么小,这兵权如今肯定都落在赵珣的手上,这样让赵珣一个人长期掌握着兵权,对豫王殿下来说,是否真的能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将来要是所有士卒都只听赵珣,不听豫王殿下的该怎么办?
那这不就是唐代时的那些掌握着兵权的宦官没什么两样吗?
到时候,说不定废立豫王殿下,全在他们须臾之间。
赵祯在听完了以后,也是回道:“卿等的话,不无道理,我回去问问。”
然后赵祯便回去问赵昕,这支黎元军,是不是全都是赵珣的形状。
赵昕便道:“爹爹你在想什么呢,这可都是我一点一点地给训练成这样的。确实!赵珣他们见到士兵的时间,肯定比我见到士兵的时间要长,但士兵还不至于不知道连谁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帅,还不知道。”
赵祯便道:“这不是提醒你一下么?自五代战乱以后,士兵作乱的事情屡屡不鲜,你得自己注意着才好。”
赵昕便道:“我这可都是良民,跟爹爹你那些贼配军不一样,而且,他们的妻子、儿子都在我手里呢。是我给他们分的地,又不是赵珣给他们分的地。”
赵祯平静地想了想,这倒也是一句大实话。
紧接着赵昕便又道:“我朝总是怀疑武官,甚至是直接鄙视的这种陋习,我以为,还是很有必要适当地扭转一下。总是看轻武官,觉得他们总是会造反,防备武官防备得如此严实,这绝对是我朝武德不兴最大的原因之一。”
“士兵都不以建功立业为荣,全都发多少钱,办多少事,这到了打仗的时候,一个人头赏十贯钱,自然也就会屡屡发生贪功冒进之事。”
“即便是将来打了胜仗,估计他们都能给因为抢夺战利品,而打成败仗。关键这平常还得花高价去养着他们,一有不顺他们的意的,他们就兵变、叛乱。”
赵祯便问道:“所以最兴来你又有办法了?”
赵昕便回道:“没有,我又不是天上的仙人,哪能什么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
赵祯:“……”
不过赵祯倒是在梦里,见到了仙人。
仙人说了最兴来,所以他才把赵昕的小名叫做最兴来的。
唔……
然后越想,赵祯就越是觉得。
最兴来这么聪明,一定跟这个有着很大的关系!
其实他们老赵家,都很迷信。
固然,有的迷信,是为了做给别人看,以增长皇室的权威。
但是有的,他们是真的信!
不然,又何至于给那些僧人、秃驴送钱。
不过最近这一两年倒是好多了。
因为赵昕不让他送以后,他爹爹基本上也就不去送了。
……
到了庆历七年,年中。
这一年,大宋朝堂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减免地方百姓的赋税。
不减免不行,不减免的话,叛乱说不定也就更多了。
当然!这肯定不是赵昕的主意。
是他爹爹,跟章得象,以及他老师晏殊等人所讨论出来的结果。
赵昕对此,倒是无所谓吧。
这减一减,也好,起码对百姓,还是有利的。
不过章得象已经老了。
今年都开始说要致仕了。
这空出来的位置,该由谁来担任?
范仲淹肯定不行!
那个在西北打仗没主意的夏竦,肯定也不行。
而且像夏竦这种人,一看就是奸臣有没有。
光是看对方这名字,赵昕就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好人了。
随后……
两父子便又开始琢磨,这宰执的人选,该选谁才好。
章得象确实老了,干不动了,他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以及……
赵祯也是问了问赵昕,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
赵昕自然是一脸惊讶的表情,“爹爹你怎么会想到让我当宰执?”
赵祯便道:“你不是一直很想当中书令、尚书左仆射?”
赵昕便道:“说是那么说,但是当不好,是会被人看轻的。以后我还怎么夺过,不对,怎么继承爹爹你的官家之位!”
说完,还坐在床榻的桌案上,一只手拍了拍他爹爹的肩膀。
不用说!
接下来自然是一顿打。
太过于无法无天了!
而且赤着脚坐桌案上,有个人君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