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祐二年。
你若是想要认识一个人,肯定得长时间地跟对方接触,这样才好准确地下判断。
如果不是曾经赵昕有跟范仲淹在月下说过的那些,如果不是有蒸汽机这些东西,讲道理。
可能很多人对赵昕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是官家的第二个儿子,他在官家的宠爱之下,可以无法无天。
具体的表现就在,他说朝堂上他最大,他可以让官家给他一个封国,他可以自己随意地训练士兵。
甚至……
就连这黄河,他说他来,其他人就都得闭嘴。
他的话,不容任何人质疑跟反驳。
可在别的人看来,他才十二岁的一个小小人儿,又能有什么样的能力?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你或许都很难想象,他能练出来那样的兵,甚至是做出来这样的蒸汽机。
这就是豫王殿下。
一个你不去深究,光只看表面的话,你一定会觉得,官家让他领兵,这一定是胡闹。
可实际上……
人家的兵练得,估计就算是东京城里的禁军,都不一定是这些兵的对手。
只能说……
豫王殿下这隐藏得实在是太深了。
当然!
这肯定也与宣传有关。
你就比如说,他跟韩琦在西北守边的时候,就有‘军中有一韩,西贼闻之心骨寒。’,‘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这样的话给流传出来。
反之……
对于豫王殿下来说,你除了能够听到他领兵了,他立国了,他娶妻了,他说他最大了,然后,你就会发现,他好像没有做出过任何的功劳。
贝州城平叛,算是一功吧。
但那最主要的功劳,还是给了挖地道的那几个了。
而且由于贝州城影响太大,如今贝州,都被改成恩州了。
就是不想再提贝州城的事,这对豫王殿下的宣传,也就更不会太大了。
另外……
范仲淹倒是想到了,豫王殿下似乎支持过修建水洛城。
当然!
水洛城其实谈不上是什么功劳,但在无形中,随着水洛城的建成,宋朝在西北边境,确实得到了更多蕃人的支持。
如果当初没有豫王殿下拍板,那结果,又会不会不同?
而且……
那时候的豫王殿下,甚至比现如今还要小吧。
回到朝堂后。
范仲淹也是很奇怪地,开始在朝堂上,跟官家,还有其他人,都谈起了这些事。
从水洛城开始谈起。
然后谈到练兵。
再谈到现在。
以至于朝堂上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赵祯便道:“范卿你想说什么?”
范仲淹便道:“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这些年来,豫王殿下的功劳,似乎也不少。”
“臣还差点忘了,许昌、南阳,也是在豫王殿下的支持下,才慢慢恢复了各种水利的建设。如今,所灌溉的农田,也是近乎数百万亩。”
“臣此次去了一趟河北,看到河北那些原本受灾的百姓,如今也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安置。”
“即便是一些能干的官吏所能做到的,大概也不过就是如此吧。”
赵祯便道:“所以呢?”
范仲淹便看了看官家,最后道:“臣以为,此前好像朝廷都对豫王殿下,缺少这方面的宣传。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豫王殿下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做过,然后就被封为豫王了。”
赵祯想了想。
好像确实有这个问题!
便道:“爱卿若是不说,就连我都没有发现原来最兴来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事。”
赵昕也是道:“爹爹,这些都是小事,不足挂齿。而且……这绝对不是我指使范仲淹这么说的,他今日在朝堂上所说的,都与我无关。”
赵祯:“……”
赵祯先是看着赶紧撇清关系的赵昕愣了一下下,然后这才反应过来。
说道:“范爱卿是正直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夸别人,我想了想,似乎以前每次下旨的时候,确实总是没怎么体现过你的功劳。以后,这一点得注意才是。”
说完了这些之后,赵祯又问道:“那最兴来你对选举县令法怎么看?”
所谓选举县令法,就是允许朝廷的官员,还有一些地方官员什么的,向朝廷举荐人才。
但用‘选举’一词,总感觉不是很恰当,更像是‘举荐’才对。
赵昕便道:“我反对!”
这选举县令法,是富弼、庞籍等人想出来的。
赵昕这么一说,富弼、庞籍自然脸色也就不太好,而且其他人,也顿时一阵的讶然起来。
富弼出列道:“豫王殿下觉得这办法哪里不好?”
赵昕便道:“选举,一般都是由更高一级的长官来选,我以为,这样做不妥。这样很容易就会让官员相互之间勾结,引来腐败。”
赵祯便道:“那最兴来你觉得应该怎样做才能让大宋的县令,都是一些可用之人,能用之人?”
赵昕便道:“直接把人都随机分配下去即可,然后每年,让他们都上交一份自己都做了什么事的报告,以及自己给自己打一个评分。”
“天下的县那么多,朝廷也不可能一个个去查,不过……可以采取抽查,然后暗中调查的方式。”
“对那些做的不好的,弄虚作假的,直接清退即可。”
富弼便道:“那这让人去暗中调查,也得有人去吧?这些人,又该怎么选用?”
赵昕便道:“什么都让下面的人知道了,那就不叫暗中调查了。下面的人,就会有应对的方法。总之……下面的人认认真真地当好县令就行了。老想着别人会不会查到自己,这种人,也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的县令。”
众人都仿佛能感觉得出来。
最近……
这富弼跟豫王殿下的关系似乎不太好啊。
都隐隐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了。
难不成……
富弼你也想去岭南?
不就是因为黄河要不要改道之事,没听你的嘛,说实话,你也不能因为没听你的,你就针对人家。
下了朝。
范仲淹便上前去,跟富弼说了两句。
毕竟范仲淹好歹怎么说,也算是富弼跟他妻子的媒人。
便道:“怎么,彦国你对豫王殿下有何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