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魔王不会一时兴起召见任何一个食死徒,何况是他们这两颗深藏在敌方阵营的棋子,德拉科僵硬地坐在沙发上,两只手紧紧揪着沙发上的钩花坐垫,觉得每等一秒钟都是一种折磨。
两个小时以前,斯内普把他带到自己的办公室,通过飞路网到了一个阴暗肮脏的小巷,然后抓着他的胳膊连续四次幻影移形,才在马尔福庄园门口停了下来。
是的,马尔福庄园,这个他从出生起居住了十六年的地方,已经不是他的“家”了——没有任何一个主人回到家需要通过一系列严密的检查,也没有任何一个主人需要在家里忍受一群粗鲁的食死徒的冷嘲热讽。
斯内普已经进入议事厅一个多钟头,紧闭的大门里没有任何声响,卡罗兄妹一直在房间的另一头盯着他,他没有办法知道母亲现在的状况……如果她知道自己被黑魔王召唤了,一定会经受不住……
就在他紧张焦急得背上冒起一层冷汗的时候,一个粗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嘿,看看我们今天的客人是谁?小马尔福先生,你看上去白白净净的,看来日子过得可比我们享福啊。”狼人格雷伯克冲着他咧开满口黄牙,卡罗兄妹凑趣地大笑起来。
德拉科厌恶地别开脸。
“啧,看看这派头,贵族就是不一样,浑身香喷喷的。”格雷伯克走到他身边,故意低下粗壮的脖子,凑到他身上嗅来嗅去,好像他是一块肥美的牛排。
德拉科觉得自己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快要禁不住这样的挑衅,惧怕让他颤抖,怒气让他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他攥紧衣袋里的魔杖,声音嘶哑:“离我远点,你这个大块头。”
“你命令我?!你这乳臭味干的小子,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马尔福已经完了!小杂——”狼人咆哮起来,臭烘烘的口气几乎吹动他的头发,最后几个字刚要从他嘴里喷出来,德拉科的魔杖抵住了他的额头。
狼人愣住了,德拉科也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他竟然真的对这个残暴强壮的食死徒动手了。
“你是什么意思?小马尔福,你竟然向我举起魔杖?!”格雷伯克留着长长黄指甲的手——或者更像一只爪子——扣住德拉科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德拉科觉得自己额头上的血管突突地狂跳,他看到狼人狰狞地张开巨口,舌头好像刚尝过鲜血似的通红腥臭,卡罗兄妹在一边对着他嘲讽地笑……他们丝毫不觉得他能造成什么威胁,因为他只是个没用、懦弱、娇生惯养的十六岁男孩……
羞耻压过了恐惧,痛苦带来了勇气。德拉科控制住自己战栗的四肢,眼睛里的怒火变得暴虐——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必须要改变,他早就决心要改变!如果还在食死徒面前畏缩不前,他又有什么资格面对黑魔王!
咬着牙,冰冷的单词从他的舌尖跳出来:“马尔福有没有完,你想要试试么?”
卡罗兄妹在旁边吹起了口哨:“挺带感的嘛小少爷,你倒是胆子变大了!卢修斯也没有敢这么和格雷伯克说话,你——”
红色的光芒一闪,狼人立刻昏死过去,德拉科头也不回地甩出一道紫光,他一学期的苦练没有白费,阿米库斯立刻尖叫着倒地,四肢抽搐地惨叫起来。
“住手!你竟敢攻击我们?!你竟敢对她用钻心咒!”
“这里是马尔福庄园!”德拉科的魔杖指着阿莱克托,连着两道咒语的成功让他信心大增,他高傲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眼中露出残酷的憎恨,“我们很荣幸能把它献给黑魔王做他的落脚点,而你们,如果不是因为你们都是主人的仆人,你以为你配呆在这里?!”
“你竟敢——!”
“我有什么不敢?”他手腕一抖,在阿莱克托动手以前击飞了他的魔杖。紧闭的房门里开始有轻微的声响,德拉科飞快地封闭了大脑,他要让伏地魔看到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没用的小男孩:“或许你忘了,我还有个姨妈叫贝拉特里克斯,她既然敢对不听话的食死徒用死咒,我也一样!”
卡罗兄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面前的少年已经长成了高大的身量,即使肩膀还不如成年男子的厚实,但也绝不纤弱——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尖削精致的脸庞上真真正正地闪动着如贝拉一样疯狂杀意——议事厅的门终于打开,他们不自觉地松了口气,甚至一时都忘了有可能会降临的黑魔王的怒气。
“看看,我们的小龙……德拉科,你已经长大了!”
低沉的、嘶嘶的声音响起,就像说话的人正贴在你的耳边朝你吹气。黑色的长袍轻拂地面,伏地魔从门里走出来,他张开双臂,血红的竖瞳直直地落在他的脸上。
房间里顿时充斥了恐怖的魔压,好像灵魂随时被他玩弄于手中,生命里只剩下恐惧和绝望……德拉科的魔杖不由自主地垂下去,四肢虚软。他顺从地走过去,让伏地魔冰冷的手环着自己的肩,他苍白的脸和颤抖的身体似乎取悦了伏地魔,黑魔王大度地挥了挥手,卡罗兄妹立刻如蒙大赦地架起格雷伯克离开了房间。
“西弗勒斯,你可以先回去了,我有些话要和德拉科谈谈。”伏地魔坐到德拉科刚才坐的沙发上,凭空变出一支红酒和一只高脚杯,“你可不能无缘无故地从邓布利多鼻子下面消失太久。”
“可是主人,德拉科怎么回学校呢?他也不能——”
“你没有看到刚才那几道漂亮的咒语吗?我相信他可以独立幻影移形。”
“但他还未成年,如果——”
“在我标记他的时候就抹掉踪丝了,西弗勒斯,我的仆人怎么能被那种东西束缚呢。你可以走了。”
伏地魔的语气不容置疑,斯内普只能在他低头去倒红酒的一瞬间警告地看了德拉科一眼,便恭敬地退了出去,他走到门边的时候纳西莎正好出现在那里,她急忙拉住他的袖子,惊慌哀求地看着他,而斯内普只是点点头,就拉开她的手离开了。
“纳西莎,快进来,你不想见见你的儿子么?”
沉重的大门关上,沉默像巨石压在头顶,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德拉科却觉得身周的空气变得冰冷凝涩,他的血液好像都被冻得流动不畅,寒意顺着脊柱爬上头顶,连思维也变得不灵活了。
纳西莎颤抖着走过去,德拉科一动不动地垂头跪在伏地魔脚边,完全不去看她。
“主人……德拉科他……”
“他做得很好,我看得到他的成长,他很快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食死徒,你和卢修斯都会为他骄傲的。”
“那、那为什么、召唤……”
“我只是想关心一下德拉科工作的进度。你太紧张了,纳西莎,坐下来喝点东西吧。”伏地魔的声音里听不出不悦,甚至挥动魔杖让一杯红酒飞到她面前。纳西莎急忙接住坐下来,指尖却抖得几乎抓不住高脚杯。
不再理会她,伏地魔转头面向德拉科,他极薄的、灰色的嘴唇似乎弯了一下,却没有问他“进展”:“听贝拉说,前段时间,你在霍格莫德碰巧解决了一场骚乱?”
没有料到他一开口就是这件最怕他问起的事情,纳西莎杯子里的红酒洒出来一点,德拉科笔直地跪着,用全身的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好像心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是的,那条项链我也只看到一眼,大概是一个强大的黑魔法道具。它应该是属于某个纯血世家的老东西,被什么不懂事的蠢货偷出来换钱——我那天在三把扫帚外面看到波特和蒙顿格斯吵架,说他偷了小天狼星家里的东西,那项链说不定就姓布莱克呢——”
“你说得有道理我的孩子,我应该问问贝拉她是否见过这么一条项链。”伏地魔啜着红酒,瞥了一眼脸色惨白的纳西莎,“可是如果我没有搞错,贝拉那天也去过霍格蒙德,这又是为什呢?纳西莎?”
她放下酒杯,从沙发上滑下去跪在地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德拉科心中像是被浇过一片滚烫的热油,眼看伏地魔已经举起了他的魔杖,竖起的瞳孔微张:“不要让我问第二遍,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的?纳西莎?”
“主人!贝拉姨妈是来找我的!”他再也忍不住,膝行过去抓住伏地魔的袍角,急切地说:“妈妈知道我那天可以出学校,她本来想要来看我,但是贝拉姨妈说这不合适,所以——所以妈妈就拜托她来看我,您是知道的,妈妈一向疼爱我,想要给我带点东西,但是霍格沃兹最近不方便,她……”
把他凌乱地解释分辩、完全慌乱的样子看在眼里,伏地魔翻着嘴唇笑起来:“冷静,德拉科,我不会对纳西莎怎么样,她可不是我的食死徒。但你是的,所以你该知道这种不谨慎的鲁莽做法有多么不应该,如果你被人发现了,你可就回不去霍格沃兹,也完成不了我的嘱托了。”
德拉科放开袍角恭顺地跪在那里,再一次用力地封闭自己的大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已经知道了——
“所以我很遗憾,我不得不给一点小小的惩罚——钻心剜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