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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一夕的黎明(下)修

    泥土里的隧道狭窄逼仄,她气喘吁吁地匍匐前行,呼吸里尽是污浊的霉味,赫敏点亮了自己的魔杖,依靠着那小小的光点往上爬。她还清楚地记得三年级时她和哈利追着小天狼星通过这条隧道,第一次来到尖叫棚屋的情形,那时的大黑狗和小灰鼠都已经不在人世,那时的狼人教授已经有了妻子和儿子。

    三年级的时候,德拉科在做什么呢?是了,他故意挑衅巴克比克而被抓断了胳膊,他嘲笑海格,然后被自己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四年的光阴转瞬而逝,她对他的关注其实少得可怜,以至于记忆仿佛都有了断层。曾经傲慢又懦弱的漂亮少年,好像前一刻还在叫嚣着炫耀家世、欺负同学,眨眼间就安静冷漠地坐在图书馆的窗下,再然后,就是塔楼上的谋杀,就是以罪恶的食死徒之名,站在了反抗阵营最危险的战线上。

    赫敏没有看到那份记忆的内容,她不知道他潜伏在黑魔王身边经历过多少苦难,也猜测不出他隐藏在黑暗中,默默地伸手帮过他们多少次——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定比她所能想到的更多。

    奋力地往前爬着,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眼睛也变得干涩。赫敏也不知道自己不管不顾地来到这里想要做什么,她现在满脑子都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德拉科?

    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道狭长的亮光,赫敏屏住呼吸,用最轻巧的动作爬上隧道尽头的土台,出口被一个旧木箱堵住了,声音和光线都从一条狭窄的缝隙里透出来,她全身紧绷,贴着那缝隙朝屋子里看去。

    “我的命令是抓住波特,德拉科,你让我失望了。”伏地魔坐在靠近壁炉的一张椅子上,纳吉尼漂浮在空中,一个星光闪闪的透明球体保护着它,巨蛇抬起三角形的大头,似乎在好奇地打量站在房间另一头的少年。

    她怎么来了?

    德拉科听到伏地魔危险的质问,立刻往前走了几步,恰好挡在赫敏藏身的墙壁前,朝着伏地魔恭敬地弯下腰:“我很抱歉——主人,是我去晚了。”

    “晚了?”伏地魔的手指摩挲着老魔杖,姿势优雅,似乎漫不经心地反问。

    “是的,我到达霍格沃兹的时候,波特已经联系了麦格。您知道教师们差不多都是亲近凤凰社的,他们把全校学生和老师都集中在礼堂大厅,波特也呆在里面,我——无法从那里把他带走。”德拉科说着,暗暗有些焦急。波特醒来以后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去找斯内普吗?赫敏为什么没有呆在救世主身边,呆在安全的城堡里——她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而波特居然就这么放她一个人到伏地魔的地盘上?!

    他觉得他永远都不能理解狮子们的思维模式。

    “这么说,是没有阻止他们的斯内普的错了?”

    没错,是斯内普的错!肯定是他擅自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他们……否则,否则她的心里,不可能传来如此温暖的呼唤……

    德拉科装作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当时两位卡罗不在场,只有斯内普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我认为莽撞地去阻止他们的行动会暴露身份,反而更加不明智。至少他现在还好好地留在城堡里,能继续为您效劳——”

    “那么卡罗们到哪里去了?你在城堡里待了接近六个小时,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德拉科惊讶地抬头:“难道不是主人您给他们下达了命令?”他皱起眉头,“我——在进入城堡以前见过他们一面,并要求他们协助——但他们说您另有命令……”

    伏地魔冷哼一声。

    德拉科十分遗憾地说:“我一直想要找到波特,后来也没有再看到他们,一定是那些老教授下定决心要反抗您,所以抢先对他们下手了。”

    “哦?”伏地魔的声音变得尖锐,“一直在寻找波特?那么你知不知道,前线刚传来一条很有意思的消息:抵抗我的学生中竟然还有斯莱特林!德拉科,这又是为什么!”

    赫敏的呼吸紊乱了一下,德拉科像是被吓到似的退后两步,将她的声音和动作挡得严严实实。他咬住下唇,低着头,脸庞因为羞愧和愤怒而微微涨红了。

    “我——十分惭愧,我的主人。”他一字一句地说:“斯莱特林里仍然存在肮脏的败类,他们不能理解您的苦心,甚至甘愿让自己高贵的血统蒙羞,和那些低贱的混血和泥巴种混在一起!”他激动地昂起头,迎着伏地魔可怕的红眼睛,就像一个最狂热的信徒一样发誓般地说,“这些人不配追随您!请允许我回到战场上去,为您把这些玷污了斯莱特林之名的东西清理干净!”

    他的表情和动作太自然、太生动,连赫敏一瞬间都怀疑他究竟是在伪装还是真心如此。伏地魔低声笑起来,老魔杖夹在两根细长的手指间,像是捏着一根指挥棒。

    “不用着急,我的孩子,”他站起来,走到德拉科身边,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我很欣赏你,德拉科,知道为什么吗?”

    “我——”他漂亮的灰眼睛崇拜地看着伏地魔,“万分感激您的赏识。”

    “你很忠诚,很理智,很聪明,你有让人赏心悦目的高贵和优雅,并且永远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知道怎样不去触碰底线——德拉科,你是个完美的仆人,比你的父亲优秀多了。”

    “为您效劳是马尔福最大的荣幸,我的主人。”

    “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伏地魔站在德拉科面前,“而现在我有一个疑惑,一个难题,也许你能为我解答。”

    “主人?”

    伏地魔伸出他细长苍白、像蜘蛛一样的手,手中是那根老魔杖,“你认识它,对不对?”

    “这是——邓布利多的魔杖。”

    “没错、没错,它曾经是属于邓布利多的,但它更有一个名字,你一定听说过——死亡棒,命运杖,老魔杖,世界上最强大的一根魔杖。”

    德拉科赞叹地看着它,心中猛然一沉。

    他的计划直到现在都完美无缺地实现了,城堡的抵抗战斗、夺取魂器、让父亲名正言顺地接下东面战场的指挥权……只要他杀死巨蛇,安全逃离,就可以发出消息,让那近千人的队伍狠狠地直□□食死徒战场的心脏。

    一切都很顺利,唯有现在——伏地魔为什么要忽然和他讲起老魔杖?

    “魔杖是巫师最亲密的伙伴,它们蕴藏着很神奇的秘密。奥利凡德告诉我,我的紫杉木魔杖和哈利•波特的魔杖有着孪生杖芯,所以我杀不死他。于是我换了一根,我用了你父亲的魔杖。”伏地魔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来,他把玩着手里的魔杖,像是在娓娓地讲着一个古老的故事,又似乎是自言自语地整理着思绪。

    “可是,卢修斯的魔杖一遇到波特的魔杖,就炸成了碎片。于是——我给自己找到了第三根,最强大的魔杖,最强大的伏地魔,这是多么完美的组合。我找到了它,我把它从阿不思•邓布利多的坟墓里取出来,可是新的难题来了。”伏地魔冷酷的红色眼睛看向德拉科,语气低柔地问,“为什么它不肯为我效力呢?德拉科,我感觉不到它的力量,它的灵魂,它在我的手里就像一根最普通的树枝——这是为什么?”

    德拉科仍然一脸的驯服和恭敬:“也许是——这不是真正的老魔杖?邓布利多老奸巨猾,也许他在自己的坟墓里放了一根假货,妄图蒙蔽您——”

    “不!这是真的!多少年我亲眼看着它在那个老疯子的手里,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它的每一根木纹,记得它发射出咒语时强大迷人的威力——”伏地魔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它拒绝我,因为我还不是它真正的主人!”

    德拉科微微合眼,弯起了唇角。

    赫敏就在他身后,记忆之书准确地指出她的位置,他和她只隔了不到三米远,还有一堵破烂的石墙。他忽然有些感激斯内普,感激她能在这个时候呆在他的身边。

    近在咫尺的温暖,触手可及的爱恋,还差一点点就会降临的,属于他的黎明。

    他曾在决战来临前的傍晚,看着霍格沃兹的城堡悄悄地想过,过了这一天以后——过了这最后的黑暗以后,他将会迎来什么样的人生?

    他可以再次光明正大地坐在斯莱特林的桌边,周围的目光中不再带有敌意。他可以脱下沉重地包裹全身的长袍礼服,左臂上不再有那个丑陋屈辱的烙印。他可以站在阳光下,抱着一束玫瑰大声叫着那个女孩的名字,告诉她他默念了许多年的那句话,她可能会惊讶、恼怒、羞涩、拒绝,但绝不会再向他露出憎恶和仇恨……

    太阳升起以后,这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他忽然不再想知道了。

    是啊——伏地魔不是老魔杖的主人,那根魔杖已经随着他的上一位主人一起死去了,是他亲手杀死了毫不反抗的邓布利多,亲手掐断了死亡圣器延续千年的传承。

    没有了老魔杖,伏地魔的力量不会变得难以战胜,他把希望全部都寄托在已经连一根普通魔杖都不如的“圣器”上,于是德拉科悄无声息地为黑魔王编织了一张绝杀的巨网。

    他算尽了一切,唯独算漏了自己。

    是啊——伏地魔当然不会甘心到手的老魔杖却毫无作用,他当然会去寻找那个原因,他杀死了盖勒特•格林德沃,于是他和邓布利多一样,对老魔杖的传承没有真正了解。

    唇角的微笑渐渐扩大——但即使伏地魔知道老魔杖已经失效又怎么样?只要还有一点可能,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尝试,为了那个飞跃死亡的荒谬梦想,伏地魔脚下的尸骸,早已堆积成山。

    德拉科轻轻将两手背在身后,赫敏可以看到一根纤长的食指按在祖母绿家主蛇戒上,马尔福家古老的魔法启动,将决战开始的消息传递给他血脉相连的父亲。

    他直起身体,仪态优雅,浅笑雍容。他明明是如此的不甘和憎恨,却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平缓安宁,魔力随着他的血液活泼泼地流转,他甚至可以泰然看着那双狰狞血红的眼睛,听他说出自己意料之中的句子。

    “德拉科,老魔杖属于杀死它前任主人的那位巫师。是你杀死了阿不思•邓布利多,这是你最辉煌的功勋,但是我很遗憾——只要你还活着,老魔杖就不可能真正属于我。”

    “主人。”他平静地说,单膝跪下,虔诚而专注地仰望着伏地魔。也许十年以后他可以与黑魔王一战,但绝不是还不到十八岁的现在。赫敏的心跳声就在他的耳边,她在想着他,灵魂相连的温暖羁绊从未如此强烈,好像她那双让他无比眷恋的手正牵着他的手,让他可以勇敢地说出接下来的词语。

    “我请求您——赐予我符合贵族之身份的,体面地为您死去。”

    他是自私多疑的斯莱特林,只要还有一点可能,他也绝不会容许伏地魔再有任何机会存活下去。蛇瞳对上少年清澈的灰眼睛,伏地魔赞叹地挥了挥手,让巨蛇从它的魔法保护球中滑出来,他抚过德拉科美丽的铂金色发丝,然后牵起他的一只手。

    “我真的很遗憾,德拉科。”伏地魔说,“我记得你为我做的一切,马尔福会在我的统治下永远辉煌强盛。”

    赫敏全身颤抖,她狠狠地睁大眼睛,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指,咬得指关节上鲜血淋漓。

    “亲吻这位王子的手背吧,纳吉尼。”

    她看到德拉科朝她微微侧过脸,从眉骨到下颌的曲线如此流畅优美,长长的睫毛垂下,在他如玉的脸颊上投下瑰丽的浅影,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狭小的缝隙,倦倦地、轻轻地落在她脸上,温柔得不可思议。

    巨蛇展开身体朝他游来,露出巨大的毒牙,德拉科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动,精灵之殇滑落在他的掌心里。

    你永远无法杀死我。伏地魔,即使是死,我也不会给你一丁点机会,老魔杖不会属于你,所谓的长生不死也不会再属于你。

    妖精打造的利刃无声无息地滑进身体,蛇怪的剧毒流遍全身。这是格兰芬多赠给斯莱特林的诺言,在千年以后,再由斯莱特林还给格兰芬多幸福静好的时代。

    巨蛇张开狰狞的獠牙,穿透他的手臂,已经变成剧毒的血液,汩汩流进它的咽喉,十分钟以后,它就会带着那块灵魂碎片一起灰飞烟灭。

    “够了,纳吉尼。”伏地魔冷冷地开口,他用魔法再次保护起巨蛇,然后带着它离开这间屋子,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漆黑的死寂中,赫敏发出一声再也无法压抑的呜咽,她开始拼命地推着面前的木箱,挣扎着从墙洞里爬出来,扑向那个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要……血……有毒……”

    他用一道铁甲咒把她隔开,然后倒了下去。赫敏觉得自己的四肢都像被抽去了骨骼,她在距离他一英尺远的地方跌坐在地板上,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赫敏……”德拉科努力振动自己的喉咙,第一次在她的面前呼唤她的名字。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他渐渐看不清她的脸,只有那透过记忆之书传递来的心跳声,无比鲜活美丽。

    “我……我在……”赫敏扑在透明的魔力屏障上,他宝石般的眼瞳里流出泪珠一样的血痕,鲜红的血液缓缓在身下洇开一大片,就像她心中飞快扩张的惶恐。她总是留不住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让他从指缝中滑走……她总是看不懂……他的心。

    “原谅……我……”

    “我原谅你,无论是什么,德拉科,不要……”她终于痛哭起来,“让我带你回去,我带你去找庞弗雷夫人,德拉科,求求你——”

    救赎降临了,也许我也不应该再怀抱遗憾。

    许诺你的未来,我做到了。许诺你的幸福,在你的手中。既然已经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我宁愿它随我一起离去。

    我宁愿你永远不知道,我爱你。

    魔力屏障消失了,赫敏的身体陡然失去平衡。她扑倒在他仍然温暖的胸膛上,月轮西沉,启明星也失去光泽,一抹清新的晨辉突破云层,穿过那扇唯一的窗子,洒落在他们身上。

    可是那铂金般美丽耀眼的少年,已经在她怀里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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