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遥栀躲在神像里,以防万一,她拿出了那枚邪神之眼,用灵力凝出细长冰链,做成了一条额链戴上去,于是那枚星蓝眼瞳就垂落在她额头。
祝遥栀看见那群巫觋有序走入主殿里。
这些少年少女腰系铃铛和彩绦,手上绕着一圈黑色柳条,在神像面前肃立,面容虔诚。
忽然,他们腰间的铃铛响了起来。
祝遥栀看得清楚,那些铃铛里面是一颗又一颗的眼球,在青铜铃铛里蹦蹦跳跳,于是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于是巫觋开始跳大神,用白骨敲着鼓,把鲜血往脸上抹,动作原始而充满野性,烛台的火焰被他们牵引,莲花一样盛放在他们四周。
“大慈大悲丰盛母神,救苦救难赐吾长生!”
最后,高昂的鼓声收歇,烛火全部落回烛台上,巫觋们涂着鲜血和图腾的面容奇诡而艳丽。
他们整齐跪下,叩拜了好一会,才用那种怪异的腔调说:“请山神大人享用祭品,这一次我们为您献上了几个仙门修士。”
后面那句忽略不计,祝遥栀看着摆在供台上那些琳琅满目的贡品,心想,那我可不客气了哦。
全部拿去投喂邪神。两手空空去见邪神那多不好意思呀。
祝遥栀直接拿出储物锦囊,把所有贡品都收了进去。顺带一提,这个锦囊是她新买的,之前从司空玉那要回来的那个被她扔了。
看见“山神”收下所有贡品,巫觋们激动得行跪拜大礼:“山神大人显灵!”
祝遥栀心想,别跪了,快给我抬下山去。
一众巫觋又开始跳大神,接着奏乐接着舞。
祝遥栀忍不了了,压低声音,用一种嘶哑的、听上去不像人话的语调说:“下、山。”
巫觋们忙停下来,一边高呼“山神大人显灵”一边上来抬起神台。
祝遥栀被抬着,一步都不用自己走,别说,冒充山神还真有点爽。
一群巫觋把“山神”抬进了提前准备好的轿子里,这顶神轿底座是圆形的,颇为宽敞,周围垂下猩红纱幔与彩色丝绦。
这些巫觋一踏出山神庙,每个人都撑起了一把红伞,于是一行人围绕“山神”,排列有序地往山下走去。
那些青铜铃铛里伸出了血红的舌头,把前方的浓厚雾气一点点舔掉。
没有人扶着轿子,也没有车马,但轿子在崎岖山路中平稳地前进。
祝遥栀又听见了那种指甲挠地一样的细密声响,她伸手将那枚邪神之眼再次置于眼前。
于是她看到,托起这顶轿子的是无数缠绕在一起的黑色藤蔓,干枯而扭曲,上面还有不少破碎的血肉和白骨,时不时咕嘟咕嘟冒出猩红水泡。
嗯,这何尝不是一种八抬大轿呢。
那些巫觋宽大的白袍下也蜿蜒出了相同的藤蔓。
果然不是什么正常人。
片刻后,祝遥栀就被抬下了后山。
今夜,玉曲镇上灯火通明,许多镇民都在家门口摆放贡品,一看到“山神”过来,连忙跪拜着高呼: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
“慈悲山神,赐吾长生!”
“赐吾长生!赐吾长生!”
祝遥栀一点都不同他们客气,手拿储物锦囊,走到每一家门前都把他们的贡品通通收了!
她的,她的,全都是她的!
她毫无负罪感,毕竟这些家伙都干出把外来者骗上后山吸瘴气然后搜刮钱财的事情了。
让你们见识一下封建迷信有多害人,刁民!
玉曲镇不大,游神费不了多少时间,把青石街巷都走完一圈下来,祝遥栀收获颇丰。
不过,让她觉得有些奇怪的是,家家户户都是正值盛年的男女,没有见到任何老人和小孩。
也许是请神仪式的要求。
这时,一个熟悉的男人上前来,在祝遥栀的神轿前跪下,郑重地叩拜了几轮之后,才恭敬地说:“山神大人,小人已在府中备下神台和贡品,还请山神大人在小人府中停留一晚,帮小人除去那妖妇与孽种。”
他这一说,祝遥栀就想起来了,这是白天来山神庙求山神弄掉他老婆肚子里孩子的那个男人。
这种事情一众巫觋也拿不定主意,于是一名少年跪下来朝祝遥栀拜了拜,而后膝行上前请示道:“山神大人,您看这事……”
祝遥栀想了一会,去这个男人的府邸里方便她偷偷溜走,而且还有贡品哎。
于是她拿腔捏调地说:“可。”
“小人叩谢山神大人!”那男人一听,面露喜色,朝着祝遥栀又是匡匡磕头。
于是祝遥栀就被毕恭毕敬地抬进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黑金门匾上书二字,洛府。看来这男人姓洛。
“山神大人这边请,这边请,”洛老爷点头哈腰,要多殷勤有多殷勤,就连随行的巫觋也被上来的丫鬟小厮细心伺候着。
祝遥栀别的没管,把看到的贡品通通收进锦囊里。
洛老爷脸上隐隐抽搐,大概是肉疼,但想到“山神”收了贡品就代表着要帮自己办事,心情又好了起来。
祝遥栀抬头往上看,月上中天,差不多得去投喂邪神刷好感了。
于是她压低声音说:“退下。”
旁边一个巫女立刻朝洛老爷使了一个眼色,说:“山神大人要施展神通了,这不是吾等肉体凡胎能消受的,快些退下罢。”
“是,是。”洛老爷挥手让丫鬟小厮退下,自己也恭恭敬敬地离开了。
巫觋把祝遥栀抬到洛府早已准备好的神台上,就有礼有序地退下。
等人都走了,祝遥栀掀开青铜棺盖,从神像里走了出来,再御剑飞出洛府,直接奔向禁地。
因为邪神之眼的缘故,禁地里的仙盟守卫没有发现祝遥栀的到来。
一到禁地深处,祝遥栀就将嵌着邪神之眼的额链收了起来。
她提着收获满满的锦囊走向禁地深处,不知为何,竟然萌生出一种提着一堆猫粮去见猫猫的错觉。
禁地深处原本一片黑暗,但祝遥栀一走进,黑暗中的邪神就睁开了双眼,星蓝眼瞳里飞出几只蝴蝶,翩飞的蝶翼洒下细碎幽光,照亮了四周。
祝遥栀看过去,不由得愣怔了一下。
她头顶三寸高的位置悬着一片水域,少年浸没在水里,银发在水中舒展成羽毛的形状,看上去蓬松柔软,祂的眼睛已经长好了,那双眼睛在水中更加瑰丽,虹膜折射的碎芒像是破碎的极光,摇曳的星河。
天空中倒悬的江水已经越来越多,水平面不断下降,快要反过来淹没地面。
祝遥栀一伸手就能摸到冰凉的水面,她比划了一下,说:“就到这里哦,不能再往下了,我在水里可没办法呼吸。”
邪神:“唔。”
祝遥栀心想这应该是知道了的意思吧。
她原本想像上次一样直接席地而坐,但她刚提起裙摆往下坐,又被邪神叼住后衣领给提了起来。
祝遥栀:?
又怎么啦这是。
邪神把她叼起来,然后放到了自己一根触手上,把祝遥栀安顿好后,又伸出触手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脑袋。
被拍脑袋的祝遥栀眨了眨眼睛,一副乖巧的样子。
挺好的,今晚可以不用坐地上,有一说一,邪神的触手在没有攻击意图的时候,还是很柔软的,像是坐在懒人沙发上一样舒服。
祝遥栀一坐下,周围的触手纷纷游弋过来,有些翘起来欢快地摇晃了几下。
祝遥栀注意到,有一条触手和其他的不太一样,这一条要细小一些,而且上面附着了一层银白的硬质甲鞘,泛着金属的冰冷光泽,还凸起了一层锐利的尖刺。
看上去更有杀伤力了。
察觉到她的注视,那根触手翘了起来,刷地一下收起甲鞘与尖刺,露出晶莹剔透的内里,上面还浮动着蓝金色的环状光斑,看起来有点像是一只只眼睛。
嗯,很像是一只浑身长刺的小刺猬,却对着她却露出柔软的肚皮。
祝遥栀试探着问:“这是你,嗯,新长出来的?”
邪神:“唔。”
跟祂相处久了,祝遥栀已经不用猜就能知道,这是肯定的意思。
祝遥栀的视线又游移到少年更加类人的上身,恰巧,这时邪神从倒悬的水面俯身向下,更靠近她一点。
于是她眼前都是湿漉漉的银发少年,祂身上那身白袍已经被划破了很多道口子,穿了跟没穿也没什么区别。
祝遥栀一眼看过去,就是少年略显青涩的身躯线条,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带着蓬勃的张力。
有水珠从祂鬓边的碎发和眼睫滴落下来,顺着流畅匀亭的线条不断往下流淌。
月华为肌玉做骨,细腻苍白得不似人间能有。
祝遥栀有些愣神,同时她也意识到,这位邪神尚在成长。生涩的发音、新长的触手、并不完善的语言理解能力......
如果,如果邪神渡过了这段成长期,将会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又,发呆。”邪神说了这么一句,伸出触手在祝遥栀眼前摇晃了几下。
“嗯?”祝遥栀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但下一刻,她的脸颊上传来了冰凉柔软的触感,触手底下的吸盘在她脸上飞快又轻柔地一吸一放,像是趁她走神偷偷亲了她一口。
祝遥栀:???
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祝遥栀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了那根触手,柔软得像是被她揉几下就要融化了。
那根新生不久的触手一下子卷曲起来,上面的蓝金光斑快速流动,她像是抓住了一片不断流转的星空。
同时,祝遥栀发现,虽然邪神还是面无表情,但少年的耳尖红了一小片。祂苍白得近乎病态,这抹红晕即使浅淡,也特别明显。
祝遥栀觉得,邪神新长的触手,好像比较,嗯,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