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里的气氛一下变得紧张起来，卫青脸上的表情急转直下，几乎是当场石化！
他眼睛不断瞄向刘彻，高阳的死活他倒是不在意，主要是害怕霍去病跟着受到牵连。
到了这一刻卫青不得不承认了，高阳真不是一般人！
毕竟就算是先秦时期的诸子大家，也没敢说出君主早点死是好事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陛下，高阳此言恐怕另有含义，臣以为还是继续听他怎么解释为好。”
就在这时张骞开口了，到底是经历了万千磨难的张大夫，就算听见高阳的这番谋逆之言也只是眼神闪烁，并未有太大波动。
刘彻脸色铁青的扶着墙壁，满脑子想的都是高阳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朕胸怀天下，岂会因为一两句逆耳之言就大发雷霆？”
刘彻还在嘴硬，但眼中饱含的愤怒和杀意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思。
开玩笑，但凡是个皇帝听到有人这样说自己，哪个能忍得住？
刚才明明还说朕是汉武大帝，做了很多了不得的好事，成就可比始皇帝，现在又说朕老了之后就得退位，或者干脆一死了之。
早死还特么是千古一帝！
落差之大让刘彻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也太扎心了！
“噗通！”
侯在门口的中尉司马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抬头就迎上了刘彻的目光。
“怎么了？”
中尉司马一脸惶恐的回道：“臣，臣一时腿软...”
“没用的东西，朕都没说什么呢！”
收回目光，刘彻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回胡床，平复了一番心情。
“始皇帝年老之后宠信方士、求仙问道，用人也变得多疑猜忌起来，以至于忠奸不分，致使公子扶苏自尽，皇位为胡亥所篡。”
“高阳所言，并非毫无依据，这些事朕不是不知道！”
“不过这次他肯定看了走眼，朕与以前的帝王不同！”
刘彻撩起袖袍，颇为自得的说道：“先有文景二位先帝珠玉在前以为榜样，今日又野无遗贤，天下有才之士皆入朝廷辅佐。”
“就算朕年老之后变得昏聩，也会有人不断劝谏，大汉又不是那离心离德的大秦！”
刘彻说完这句话，卫青张骞齐齐松了口气，顺势拍了两下马屁。
“高阳虽然出身寒微，但敢言直谏，陛下得此人乃大汉之福！”
“张大夫所言极是，高阳不过一介草民，言语多有冒犯也是无心之举。”
台阶有了，刘彻自然就顺坡下驴，哈哈一笑揭过此事。
另一边的牢房里，霍去病急的满头大汗，本以为只要将高阳预测代郡遭受匈奴入侵的事情上报之后，就能保住他的性命。
但现在看来，高阳的嘴这么毒，别说一条命了，就是九条命也不够他作的啊！
“先生，我们还是不谈陛下好了。”
“要不你跟我说说跟着霍去病混的具体操作？”霍去病不禁转移话题。
高阳看了霍去病一眼，发现他的表情很是紧张，吐槽道：“你怕什么？”
“胆子这么小怎么跟着霍去病混？你不会以为只要跟在霍去病身后就能捡功劳吧？”
霍去病迷茫的抬起了头，那不然呢？
高阳耸了耸身体靠在墙上，继续说道：“霍去病是少年英雄，能够成为千古名将靠的就是有勇有谋，匈奴可不好打，明年开春刘彻发兵讨伐，他作为卫青的接班人一定会尽其所能的暴打匈奴获得战功。”
“霍去病初入行伍就算是外戚也只能当个小军官，只有几百人怎么打出威风，打出战绩？”
霍去病摇摇头，我不道啊！
“漠南之地戈壁、沙漠遍布，即使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容易迷路，谁也不敢轻易冒进，生怕出差错。”
高阳摇晃着竹扇吹风纳凉，优哉游哉地说道。
“但霍去病不一样，他不走寻常路，他敢于下决心，同时也心思缜密，对战场分析判断十分精确。”
“这跟那些成熟的将领不同，那些人早就丧失了冒险进攻的勇气，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霍去病虎躯一震，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军中的那些将军叔伯们，真的是这样吗？
他想到了跟随卫青讨伐匈奴的一个个将军，有些不敢相信。
但高阳说的又很有道理，这让霍去病无比困惑。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兵法云，轻敌冒进乃是军中大忌，霍去病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怎么可能会成为千古名将？”
高阳啪的一下把竹扇拍在了地上，“很好，你有自己的想法，不会一味听从别人的意见，将来跟着霍去病你一定能大有所为！”
“甚至封侯都轻而易举！”
接着高阳就开始给他解释。
“兵法固然没错，可你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没有读透读懂！”
我没读懂兵法？
霍去病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明明这十几年自己都左手四书五经右手孙子兵法，还有舅父卫青在一旁指点。
虽然说还没亲身经历过战场的洗礼，但放眼整个长安城，同龄人中还没有人敢说他不懂兵法的。
“请先生赐教！”
霍去病郑重地开始请教，他霍去病没别的，就是好学！
“轻敌冒进确实不可取，但也要分时候，君不闻西楚霸王项籍？巨鹿之战、彭城之战，哪一场仗不是以少打多？”
“要是按照你的说法，巨鹿之战项籍必死无疑，可结果呢？”
高阳侃侃而谈，直接拿汉朝人往往避免提及的项羽做例子。
“如果打仗只看双方兵力多寡而判断胜负，那干脆就别打仗了，直接互派使者报出自己国家兵力几何不就行了？”
“天时地利人和，士气统帅装备，影响战争的因素多如牛毛，一个优秀的将领就是看他能分析并运用这些因素的多寡。”
“霍去病，就是这样天生的将帅之才！”
话音刚落，高阳看着面前霍去病蹙起眉头认真思考的模样，成就感一下就有了。
这学生好啊，尊敬老师还出手阔绰，关键是人还聪明。
高阳顺势躺在桃笙竹席上想了想，穿越到古代的话，做个老师还真不错，古代最讲究师生名分，一时为师终身为父，这放在现代简直想都不敢想！
“所以你要想获得战功，跟那些老将的话十年八年的都不一定能混出头，但是跟霍去病的话，绝对能很快崭露头角！”
“只不过风险是高了点，我看你刚才怕的要死，不就是说了两句狗皇帝吗？要是连这都扛不住，那我劝你还是别给霍去病拖后腿了。”
“人这一辈子，就得胆子大，当着刘彻的面，给他来一句尔母婢的，这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