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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上元节

    卯时,雪花纷纷,轻柔如羽,就像给延平门外的小山头,披上了一件薄薄的白纱衣。

    可这白纱衣下,却是一座又一座的坟茔。

    “直娘贼的,这个天气还要埋人!”一个家奴边咒骂着,边挥动铁铲,欲挖开那冻得硬邦邦的泥土,“干脆杀了扔这算了。”

    “闭嘴!大总管的令你也敢违背吗?”同伴呵斥道。

    “嘻嘻。”家奴局促一笑,乖乖铲土,可过了一会,他便再次停下,“哥,你说这人是谁?为何一点也不慌?”

    家奴话音未落,眼前就飞来许些夹杂着土块的雪尘,其中一块,正中他的门牙,差点将他的牙都打掉了。

    “呵!再废话,把你也埋了!”棠奴站在坑顶,怒目圆瞪。

    “诺诺。”

    两个家奴不敢再多嘴,埋头苦挖。

    棠奴训斥完这几个家奴,便回身,一把将怀沙从地上揪了起来:“呵,养不熟的野狗!”

    “女郎,坑挖好了。”两个家奴先后爬上来。

    棠奴猛地一推,将被捆着双手的怀沙推到坑底。

    “呵,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她抱着双臂,得意洋洋地问。

    “我等着你。”

    “什么?”棠奴没听清,但当她与怀沙对视时,却莫名感到一阵心惊,心中登时勃然大怒,“埋了!”

    “诺!”两名本在旁警戒的家奴闻言,也加入填埋的行列。

    僵硬的泥土,晶莹的雪花,同时落在怀沙身上,模糊了她的眼眸,也麻痹了她的知觉。

    “你为何还不哭!”棠奴在坑顶喝道,她之所以冒着风雪,一大早地赶到这荒郊,为的,就是一睹怀沙吓得屁滚尿流,疯狂求饶的模样!

    又一铲雪泥当头盖下,只是这雪泥中,夹杂了一块,很硬的石块,打疼了怀沙。她受痛后,下意识地别过脸去,不料此举却让她,看见了晨曦。

    “晨曦,真美啊。”她下意识地弯了弯嘴角。

    棠奴在坑顶看见,怀沙竟在笑,登时更怒:“呵!阿郎开天恩替你赎身,是对你先前替他尽心办事的赏赐,可你倒好!竟真以为自己可以爱人,嫁人了!”

    这一句,就如锋利的长针,狠狠地插在怀沙心头,终于两滴晶莹,沿着她的脸颊滑落至下巴,再坠落在,肮脏的雪泥中。

    “呵呵,知道怕了?晚了!”棠奴终于如愿,心中无比欢乐,竟一手抢过了家奴手中的铁铲,亲自铲土,因为对她而言,亲自动手,远比仅站在旁边看着,怀沙的身体,被雪泥一点点地吞噬,要快意得多。

    渐渐地,土埋到了怀沙的胸口,她的呼吸突然变得不畅,大脑也因此,变成一片混沌。该结束了,她想着,主动闭上了双眸。

    “都住手!”忽地有一尚带着些许稚嫩的女声,传入众人的耳畔。

    “十九娘?”棠奴回头一看,登时一惊,忙上前阻拦。

    “放了她!”李腾空道。

    “这是阿郎的令。”棠奴不敢对李腾空有丝毫戾色,忙屈膝低头道。

    李腾空不再搭理棠奴,伸手就来夺棠奴手中的铁铲。

    “十九娘,活埋怀沙,是阿郎下的令。”棠奴紧紧攥着铁铲道。

    “松手!”

    呵斥声,犹如天雷,震得棠奴脑袋嗡的一声,登时,她的气势泄了,身子也无力了,手不自觉地松了,双腿自觉地软了,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李腾空跳下泥坑,用力铲开怀沙胸口前的泥土,以让她能顺利呼吸。三个家奴见状,慌忙动手将怀沙挖出来。

    “咳咳”怀沙吐掉胸口的浑浊之气,重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背对着晨曦,轮廓金灿灿的娘子。

    “十九……娘……”

    “来,起来。”李腾空双手抓住怀沙双腋,用力一拉,将她从坑底扶起,“今晚,陪我去赏灯吧。”

    ——

    王宅,

    他首先想到的是,趁此良机,躲到杨玉瑶家中,以不变应万变,迫使李林甫和东宫各自亮出底牌了,再做决定。但他马上就否决了这个方案,因为他觉得,这么做,自己可能是安全了,但怀沙的处境,就会变得十分危险,因为她已失踪两天了。

    “咚咚咚”

    “谁啊?”他不耐烦地应了句,起身去开门。

    “是我,若荀啊。”杜若荀道。

    “十郎,这是虢国夫人一早托人送到云来茶肆的,说要亲手交给你。”

    杜若荀揉了揉发黑的眼圈:“是。依十郎之意,菜品降价后,茶肆又客似云来了。我只好,天天在店里看着。”

    说完,她还不忘舒颜一笑:“我打算,过了节,就去盛通柜坊开个新户,将我们的钱,存起来。”

    “噗嗤”杜若荀掩唇一笑,“吃过了。今晚……哦,十郎约了人了。明天吧,我们再一起吃。”

    说着说着,她的笑容里,就又染上了一丝苦涩。

    他还很是弱小,虽然能靠智谋暂时避免灭门之祸,还顺手救了杜家和裴冕,并收为己用。但这些,对挣脱右相府的裹挟而言,还远远不够,他还需要变得更强大,而想要达到这一目的,就得继续见缝插针,左右逢源。

    阳春二三月,杨柳齐作花。

    春风一夜入闺闼,杨花飘荡落南家。

    含情出户脚无力,拾得杨花泪沾臆。

    秋去春还双燕子,愿衔杨花入窠里。

    “咚咚咚”

    “呵!还不更衣?!”

    “更衣,然后跟我回相府!”棠奴的身体中,似是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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