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兴坊、玉真观。
玉真观本是圣人同母妹,玉真公主的入道前的宅邸。公主入道后,即改为道观。虽说是改变了用途,却依旧气派恢宏,鎏金饰银,只有那钟楼上,悬挂的古钟,稍稍有些道门之气。
“你刚才说,十九娘和李季兰,都在此修行,此观又是为无上真而建。我想,观中应该都是女冠。”怀沙道,“你贸然去拍门,怕是会遭人诟病。”
不多时,怀沙便领着一穿道袍的女冠款款而来。这女冠,头戴莲花冠,身披麻布蓝道袍,手中拿着拂尘,仪容清雅,纤尘不染。
怀沙退至一边,以免阻碍他俩谈话。
“十九娘不方便在这里,与郎君相见。不知十郎的话,能否让小曦代为转告?”
“他是想要钱,还是想跟你谈谈?”小曦问。
“那便先去找他吧。”
“你确定,要告诉十九娘,你与达奚盈盈之间的事吗?”小曦问。
“十九娘在听无上真讲经,我只好多问些,不然明日,可能还得让郎君,再来一次。”
“元捴确实好赌。”小曦道,“还有别的吗?没的话,我便将郎君的话,转述给十九娘听了。”
“没有了。”
“回王宅,等消息吧。”
“我就是觉得,声音像。”
“如果她是十九娘,又为何非要以‘小曦’之名,与你相见?如果她不是十九娘,世上又岂有,身材、声音、才智,都如此相似的两个人?”怀沙道。
“唉。”
——
琼楼玉宇,账房。
达奚盈盈最近很是心烦,因为离清明是越来越近了,可她却始终凑不够,李珍所要求的钱款。
“咚咚咚”
“东家,元捴来见。”梅温在门外道。
“带他进……寻个安静的雅间,带他进去,我去找他。”达奚盈盈道。
“诺。”
梅温走后,达奚盈盈合上本月的账册,若是放在往年,上元节后的一个月,琼楼玉宇至起码有一百贯的利润。但现今,为了避免琼楼玉宇被右相举荐的京兆尹萧炅盯上,她削减了营业时间,还严格筛选赌客,故而一个月了,盈利仅有十来贯。
“东家,元捴已经安顿好了,小的带你过去吧。”梅温推门而入。
“哦?新制的绸衣吗?这面料看着挺轻盈顺滑的。”达奚盈盈刚抬头,就觉得今天的梅温,焕然一新,整个人更显玉树临风了。
“是啊,年前订制的,怎料云衣阁说年前有大生意,故而耽搁了些日子,没赶上。”梅温道,其实,他不仅换上了新衣,还换上了一双鹿皮靴,一条新的,且镶嵌有一粒宝石的羊皮腰带,整个人,用珠光宝气来形容,也是不为过的。
“简朴了这么些年,是该犒劳一下自己。”达奚盈盈莞尔一笑,将账簿递给梅温。“你先去别宅收拾一下,我晚上要去那会账。”
“诺。”梅温低头行礼,可头刚低下,眼角就闪过一丝戾色。
达奚盈盈对着铜镜,梳了两下头,让发鬓看着整齐了些,而后就去见元捴了。
“你怎么才来!”元捴似乎十分急躁,一直在雅间中踱步,那糕点茶饮,是一样不碰,至于梅温给他挑选的新罗婢,更是被他轰了出去。
“哎呦,元户曹你干嘛呢!奴家免了你六百贯的赌债,你一个‘谢’字都没有,却还吼奴家!”
“唉!出大事了你知道吗?”元捴一跺脚,走到达奚盈盈面前,双臂一伸,就欲将这美貌丰腴得令他失控的女子搂入怀中。
“噗嗤”达奚盈盈捂嘴一笑,左手轻轻一拍元载的胸膛:“若真是大事,郎君为何还有心思,挑逗奴家啊?”
“对,对,先说事!先说事!”元捴如梦初醒,推开达奚盈盈,拉了拉衣襟道,“我今天,才打听到,这澄品轩,竟也是右相府的产业!”
“什么?”达奚盈盈怀疑元捴在逗她,“元户曹,你莫非是想独吞了这竹纸,才哄骗奴家?”
元捴之所以能控制长安的造纸行业,所依靠的,是“右相女婿”这一身份,但女婿终究是外人,哪里争得过“右相儿女”?
“元郎勿急。”达奚盈盈往元捴怀里一撞,柔声安慰道,“你抓人封店,可是符合律法的?”
“那是自然。”元捴拍着胸脯道,“元某出仕以来,前后当了十年的户曹,自然不会做,落人把柄之事。”
“那便是了。”达奚盈盈笑着一拍元捴的胸脯,“合乎律法,他们又能耐元户曹何啊。”
“你诓我不成?若是惹恼了右相,你觉得,谁能护得住你?”
“哎呀,元郎别急嘛。”达奚盈盈把元捴摁在高脚椅上,“吃个透花糍,消消气。”
“元户曹,莫要告诉奴家,明、后两天,加上今天,便是三天!三天,你还不能从林维章的嘴里,问出竹纸的配方来?”
达奚盈盈的目的,就是竹纸的配方,她认为,只要拿到了竹纸的配方,她就能吃上春闱的红利,狠狠地赚一笔,如此便能按时给李珍凑齐,买官的钱了。
“你告诉我怎么问?澄品轩是李岫兄妹的产业,林维章便是他们的家奴了。我要是打伤了他,日后,如何向右相交代?”
“这……”达奚盈盈语塞,开始意识到,靠元捴来夺取竹纸的配方这条路,不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