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忠嗣已过不惑之年,国字脸,眉须浓且黑,且因常年在边塞领兵的缘故,脸上全是皱纹和深深浅浅的坑洼。
裴冕见王忠嗣竟这般快就心动了,当即一惊:“王大夫,这七梢炮,还有这旋风炮,真的能成?”
“章甫有所不知,石堡城是一个孤城,上面只有千数守军,但山下的大道,四通八达,蕃贼的援军,可以快速赶来。”王忠嗣道,“所以,想要攻取石堡城,就得先击溃蕃贼的援军。十郎这旋风炮,作战灵活。若是造得小一点,投掷拳头般大小的石弹。定能对蕃贼的援军,造成大量杀伤。”
“不,让十郎等老夫消息,来日去将作监,试制这旋风炮。”王忠嗣却比裴冕更为着急,连模型都不看了,就直接去找圣人要钱要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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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庆宫是圣人尚是藩王时的旧邸,而圣人登基后,便下诏在兴庆宫中,建造了两栋高耸入云的楼阁,一名花萼相辉楼,是举办重大庆典时用的,一名勤政务本楼,乃是圣人处理公务时用。
“圣人,王忠嗣求见。”与高力士一般受宠的大宦官袁思艺,行步如猫地走到李隆基面前,低声道。
李隆基的心情本是不错的,一听这话,便皱紧了眉头:“他又来劝朕了?让他进来。”
片刻后,王忠嗣走进大殿:“臣王忠嗣,叩见圣人!”
“训儿冒雨前来,有何事?”李隆基仍躺在软榻上,不肯坐直,因为他今天本是想去观赏舞马表演的,怎料,天降大雨,让他只得作罢,改为处理公务。
“回圣人,臣有一计,不仅能攻克石堡城,还能极大避免,军士死伤。”
李隆基一听,双眼一亮,立刻坐直了:“竟有此等良策?”
“是。有一能人,献一物,名为旋风炮,可多角度攻击蕃贼的要塞。不似现在的抛石机,笨重,难以及时攻击敌人的薄弱之处。”王忠嗣道。
“此话当真?”
“从图纸上看,确实如此。不过具体如何,还需先造一实物,再下定论。”王忠嗣开始将话往地面上拉,免得谎扯太大,到时候圆不上了。
“那该要许久,且耗费颇多吧?”李隆基开始犹豫,因为在他看来,唐军现在就具备拔掉石堡城这颗吐蕃嵌入大唐境内的钉子的能力,问题仅是,要牺牲多少军士而已。
“回圣人,臣仔细研究过董延光的策略,就算可行,军士死伤,亦在五万之数。若按开元年间的旧例,五万亡卒的抚恤,便在上百万贯。还有甲胄、军械、驴马的损失,亦是上百万贯。这些花销,已远超制造旋风炮所需。”
“奏疏。”李隆基对袁思艺道。
小半刻后,袁思艺捧来董延光的上疏。李隆基接过来,再次阅读上面的内容。
“董延光说,按照他的计策,攻陷石堡城,只需付出三千人伤亡的代价。”李隆基道。
“圣人可知道,开元十七年,信安郡王突袭石堡城之战,死伤几何?”王忠嗣十分大胆道。
李隆基闻言,脸色微变。他当然知道那一战的伤亡,因为那时正值开元中,最为吏治清明,边将瞒报损失之风,尚未滋生之时。因此,信安郡王上报的数字:一万又三千。该是可信的。
“训儿,你说这能人,是何人啊?”李隆基已经心动,不过在下旨前,他先问道。
“英雄出少年啊。”李隆基面色阴晴不定道,而后沉吟片刻,才道,“去试造这旋风炮吧。”
“遵旨。”
——
右相府。
青圭急匆匆地穿过一条又一条的长廊,并在一众样式各异的花厅中,精确找到李林甫所在的花厅的后门,再悄悄地钻了进去。
“何事着急?”李林甫正在和官员商谈政事,见青圭竟从自己身后钻了出来,便压低声音问道。
李林甫一听,眸眼一凝,好斗之气迸发,但没多久,这斗气就消失了:“莫要中了东宫的离间计,先去打听打听。”
“诺!”青圭领命,却并不退后,而是又上前一步,附耳道,“阿郎,还有一更紧要之事。”
李林甫听了,便看了身侧的四名女使一眼,四婢得令,皆退开数步。
“阿郎,圣人忽然赏赐了五名小宦给太子。”青圭这才道,“还亲自过问了,太子与张去逸的联姻之事。”
李林甫倒吸一口凉气:“圣人,竟向东宫示好?”
因为他觉得,这李亨的太子之位,也未免太稳固了!无论是指使妻兄勾结边将,还是指使丈人交结地方大员,甚至于太子的家奴,被查出豢养死士!都不能将废了李亨的太子之位!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圣人极度包庇太子李亨。二,李亨身边,有高人指点,致使他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
——
十王宅,太子别院。
这往日冷冷清清的别院,今天却是站满了人,原来是高力士领着几名宦官,来宣旨。
李亨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听着高力士宣读旨意,他在过去的一年里,两度休妻,又亲眼看着,自己最为信任的李静忠被杀,现在已是精神恍惚。乃至于,连圣旨读完了,都不知道。
“殿下,殿下!”高力士上前,低声道。
“阿翁……”李亨闻言才如梦初醒,忙道,“谢圣人。”
“殿下,往后安生些吧。”高力士说着,伸出手来,轻轻地将李亨扶了起来,“这几个,都是圣人赐来,服侍殿下的小宦。”
李亨闻言,心中又是一恶:昏君!日后我定赐你五十小宦!
高力士走了,别院中,就只剩下李亨和那五名被派来服侍他的小宦。他的目光,在这五人身上游离,最终落在一矮小壮实的小宦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小的程元振。”
“哈哈哈,好名字!”李亨看着程元振那结实的肌肉,心中,本已熄灭的火焰,竟再次升起,“往后,你就跟着孤。”
“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