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寂恭敬低头:“是,这只是一个幻境,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她已经如您所愿。合欢宫留存下来,她当上少宫主,我与她成婚,一切都很好。”
“日后,你会陪着她?”
花染颜看着谢长寂,似在审视,谢长寂应声:“是,我会一直陪着她。”
“那就好。”
花染颜笑起来,她转过头,看着旁边愣愣看着自己的花向晚,好久后,她伸出手,抱了抱花向晚。
“幻境不可沉溺太久,容易动摇心智。”花染颜声音温和,“该做什么去做什么,走吧,一会儿那人过来,你在幻境中或许也会有危险。”
真人若死于幻境,亦会丧命。
说着,花染颜放开花向晚,抬眼看向谢长寂:“带她走吧。”
谢长寂点头,他伸手去拉花向晚,然而花向晚却突然惊醒,她疯了一般拽着花染颜:“我不走,让我留下来,我永远留在这里,娘我不走……我不想走……”
死在这里也比独生两百年要好。
白竹悦见状,上前来拉她:“阿晚,不要任性,听你母亲的。”
“我不要!”
花向晚挣开白竹悦,扑过去,死死抓着花染颜:“娘,让我留下来,让我留在这里……让我和你一起死。”
“阿晚……”
花染颜眼眶微红,看着扑在自己怀里的孩子,看着她满脸是泪祈求,她抬起手,抹过她的眼泪:“我已经死了,可你还活着。”
花向晚呆呆看着花染颜,花染颜又提醒了一遍:“你活着。”
花向晚没说话,外面喊杀声不断,花染颜看着谢长寂:“走吧。”
谢长寂垂眸,他伸出手,将她打横抱起,往外走去。
花向晚目光穿过他的肩头,看着花染颜和白竹悦站在原地目送她。
等谢长寂走出大殿,她眼前的两人终于消失,她靠在谢长寂的怀中,有些茫然。
她感觉他带着她一步一步远离过去,等走到台阶之下,她终于开口。
这次她的语气平静许多,带了疲惫。
“我当年亲手杀了她。”
“不是你杀了她,”谢长寂语气温和,“是她把她的爱和所有给了你。”
说着,他抱着她走出云浮塔大门,光线骤然落入眼中,刺得她微微眯眼。
“晚晚,”谢长寂声音似是这柔软,洒在她心上,“你娘爱你。”
她要你活下来,不仅仅因为你是少宫主,你要负担这个合欢宫。
还因为,她爱你。
花向晚听到这话,感觉像温水浸泡她已经被冷得紧缩的心脏。
那是她当年没有的感觉。她不由得想,如果当年他在,那一段时光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熬?
清风拂过,她于阳光中微微仰头。
青年满身带伤、却犹如高山一般巍峨安定的身影倒映入她的眼。
她忍不住开口:“如果你当年在,你也会带我走吗?”
“会。”
谢长寂听到这话,他声音微涩:“如果我在,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走到这一步。”
当年的谢长寂拼死守住了天剑宗。
他也会拼死守护花向晚。
只要他活着。
花向晚看着他,她没说话,过了好久,她伸出手,挽住他的脖子,轻轻抱住他。
“你来就好了。”
他来就好了,可他没来。
谢长寂忍不住将怀中抱紧几分,克制着内心的酸涩,低低应声:“我在就好了。”
两人相拥片刻,谢长寂想起正事:“我跟着秦悯生到了他母亲坟前,他被巫蛊宗的人抓住,巫蛊宗带了一个很强的人过来,对方将秦悯生爱魄抽走,他没有了对人世间美好之情的理解,如今只有三魂六魄,所以答应在酒水中投毒。我被对方发现,一路追杀。”
“我不是让你不要回来吗?”花向晚笑起来。
谢长寂诚实应答:“可我想回来。”
说着,谢长寂抬眼:“开溯光镜离开吗?”
花向晚已经平静下来,她靠着他不说话,过了好久,她才出声。
“我还有一件事要知道,等我知道了,我们就走。”
“好。”
“这一次,”花向晚闭上眼睛,“你陪着我。”
“我们改变了这么多事,还能看到真正的过去吗?”
“该知道的已经知道,剩下的,”花向晚轻声开口,“一定会知道。”
只要合欢宫依旧是覆灭的结局,她就一定会知道。
两人没有开溯光镜,直接赶往城楼。
刚到城楼,花向晚就看见萧闻风被一只巨兽一爪按在地上。
琴吟雨见状,挺着肚子从城楼一跃而下,急喝出声:“闻风!”
花向晚一把抓住琴吟雨,谢长寂拔剑一跃而下,长剑从那只巨兽身上贯穿,径直将巨兽劈成两半,而后他回身扛起萧闻风,足尖一点便急奔回城楼。
琴吟雨立刻刚上来,谢长寂和花向晚一对眼,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照顾人,我过去。”
萧闻风虽然被抢回来,却受了致命伤,琴吟雨快速用灵力想堵住萧闻风伤口,眼泪不断落下,花向晚看着喘息着的萧闻风,他看着花向晚,似是想说点什么。
花向晚明白她的意思,她握住萧闻风的手,冷静开口:“师兄,我在。”
“照顾……照顾……”
“我知道。”花向晚点头,“我会照顾你们的孩子。”
听到这话,萧闻风目光微顿,花向晚给他注入灵力,只问:“师兄,你为何会被偷袭。”
上一世,她从云浮塔下来时,萧闻风已亡故,他在战场直接被撕成两半,琴吟雨亲眼所见,怒急攻心,临时早产。
她不明白,以萧闻风的修为,怎么会死得这么容易。
萧闻风得了灵力,他喘息着:“有……有修士……在帮忙……”
这里不仅是魔兽,还有修士埋伏在周边。
“哪个宗门?”
“清乐宫……”
音修单独干扰心智,也难怪其他人察觉不出来。
花向晚点点头:“我知道了。”
“吟雨……”
萧闻风感觉生命力逐渐衰竭,他转过头,喘息着看着琴吟雨:“走吧。”
他满眼哀求:“带着孩子,走……”
琴吟雨不说话,她拼命摇头,努力给萧闻风输送灵力。
萧闻风目光慢慢黯淡,他眼皮不断颤动,似是挣扎,琴吟雨感知到什么,死死抓住他的手,似乎是想抓住面前即将离开的人:“不要走,闻风,你不能留下我,不要走!”
然而不管她怎么哭求,面前人还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琴吟雨急促喘息起来,没了一会儿,她突然感觉腹间剧痛。
她惊慌抬头,花向晚握住她的手,冷静道:“我知道,我立刻让药堂弟子过来。”
“不……”琴吟雨闭上眼睛,她喘息着,“我不需要,让药堂弟子照顾伤员。”
花向晚动作一顿,琴吟雨缓了缓,只道:“把我带到城楼去,你不必管我,去救人,救一个算一个!”
“好。”
花向晚抱着琴吟雨去了城楼房中,她一直很平静,等把琴吟雨放到床上,花向晚玉牌亮起来。
她划开玉牌,里面响起秦云裳刻意压低的声音:“花向晚,你带着望秀快走。合欢宫别守了,魔兽不会完的。”
“为什么?”
花向晚反问,秦云裳咬牙:“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我在边境,他们把边境的法阵全破坏了,现在沿路把魔兽往合欢宫的方向赶,没人会增援也没人会管你们,跑吧!”
花向晚不说话,秦云裳似乎是明白什么,她红了眼,声音带哑:“花向晚你们别犯轴。你把望秀打昏了给我带走!之后我保你们,能活下来就活着!”
“我会和他说。”
“花向晚……”
“云裳,”花向晚打断她,“我们的宗门在这里。”
听到这话,秦云裳许久不言,她似是抬手,狠狠砸了一下什么东西。
她缓了好久,声音里带着抖:“我很快可能会调回来,到时候不要怪我。”
“我知道。”
花向晚笑起来:“云裳,你说过,你会当上鸣鸾宫主,所以你得好好活着。你放心,之后不管你做什么——你永远我朋友。之后不要再联系,你和合欢宫,从此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着,花向晚切断了传音。
旁边琴吟雨看着她,她喘息着,朝着花向晚伸出手:“阿晚……”
“师姐。”
花向晚抬起手,握住琴吟雨,琴吟雨眼中带着眼泪:“你到底是谁?”
“我是阿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