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蛮族大帐。
冷彻的寒风不断的呼啸,营地燃烧的篝火在冷冷风中摇曳,明灭不定。
冷!
无比的寒冷!
即便查干乌力已经披上了一件貂皮大衣,可那冷风仍是能找到空子钻进大衣下,冷意透骨。
冬季,
无比寒冷的冬季到了。
这也就意味着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们北蛮的冬季与大乾的冬季不同,大乾的冬季纵使隆冬腊月也只是大雪飞霜,绝计不会到冻死人的程度。
可是他们北蛮的冬季不同,他们冬季一开始便是足以冻结一切的寒冷,每每到了冬季末的时候,更会有巨大的暴风雪降临。
如果他们不能够在暴风雪降临之前,南下大乾获取到足够的食物,不然北蛮又不知道有多少人白白饿死。
想到这里,查干乌力的脸色就一片凝重,阴沉如水。
“时机成熟,时机成熟,永远都是这句话。”查干乌力瞥了一眼中年书生,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依我看,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如今北境城内军力空虚,正是我北蛮南下的好时机。”
面对查干乌力的不耐烦,中年儒生表现的极为耐心,目光幽冷,声音沉稳:“敢问大汗,您的目标是一州之地呢,还是整个天下?”
“哼!”
查干乌力冷哼一声,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这还用问?那自然是整个天下。终有一日,我北蛮将会成为这片大地的主人,将那些无耻的汉人踩在脚下。”
他这般说道,语气充满了不屈的信念和对未来的憧憬,脸上满是踌躇满志,眼神变得炙热且热切。
从一开始他的目标便是整个大乾,这些年他励精图治,终于将北蛮各部族统一起来为的就是这个目的。
现如今,北蛮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正是南下入主中原的最佳时机,这个机会一旦错过可就不再有了。
“既然如此,那就劳请大汗继续等!”
中年书生微微一笑,学着那些汉人侃侃而谈的神态,将双手负后,开始分析当前的局势:“大汗稍安勿躁,您且看如今大乾内乱频生,人心惶惶,军心不稳。
尤其是这些年数次的征战早已让朝廷国库空虚,兵力不足。此刻的大乾已经是日暮西山,早已没有多少气数,顶多算得上是死而不僵,对我北蛮而言没有多大的威胁。”
“嗯!”
查干乌力听着,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颇为认同点了点头。
大乾国力空虚这一点可以从那大乾皇帝为了镇压内乱甚至不惜将那刘九仞调走就可以看出来。
如果换做大乾鼎盛的时候,他们肯定不会这样做的。这样做无非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那位少年皇帝已经被逼得穷途末路了,才出此下策。
见到查干乌力听进去自己的话,中年书生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兴奋,继续说道:“与大乾朝廷形成鲜明对比的倒是那林贼领导的义军,大汗日后对上此人可务必要小心,我们日后的大敌一定是这支义军。”
“义军?他们当真有这么厉害。”
查干乌力眉头微微一皱,对于林仲云他乃是恨之入骨。只不过在他看来,义军只是一些没有经过正规训练的农夫组成的反叛势力罢了,根本算不得什么。
纵使如今的义军已经如日中天,但他仍然坚信那所谓的义军在他们北蛮铁骑面前什么都不是。
这是他身为草原之子的骄傲与自豪,更是对他这些年励精图治,严厉治军的自信。
“就我目前获取到的信息而言不容小觑。”
提起义军中年儒生的脸色立刻变得冷肃起来,双眸也透露出一股无比的凝重之色,“那林仲云以一介难民之身走到今天,以数百人起家夺二州之地,敢问大汗能否做到?”
中年书生的反问,让查干乌力蓦然一愣,随即神色落寞的摇头否定道:“本可汗说的最辉煌的战绩也顶多是率五千骑兵在敌军中杀了个来回,就那次我还险些死在当场。”
“嗯,既然如此那可汗还认为那义军只是一群草包吗?”
中年儒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纵使那大乾的人再如何草包,可大汗别忘了,其中可还有上商楚卿!”
“照你所说,那义军倒还真的不容小觑。”
查干乌力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语气也变得冷寒起来,认真道:“我北蛮日后最大的敌人就是那林贼,倘若这次大乾朝廷真的不敌的话,那林贼岂不是……”
想到这里,查干乌力的目光已经变得无比凝重,到了现在他从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虽说他心怀骄傲,坚信北蛮铁骑天下无敌。
然而自信与莽撞、没脑子根本就是两回事,作为一个正常人他才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义军有吞并镇北王的风险而不采取任何动作,从而导致义军日后变得难以处理。
更何况从现在开始遏制义军的话,那么他日后入主中原也会变得更加顺利,何乐而不为。
毕竟别人他还不在乎,但商楚卿的能力他是明白的!
眼见查干乌力听进去自己的话,中年儒生点来点头,心中有些欣慰。
在北蛮这些部族首领中,也就只有查干乌力能听进去他说道话,其他的人要么就是头脑简单,要么就是说完过几天就全都抛之脑后。
随后,他也是继续说道:“大汗担心的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如今的朝廷气数已尽,算不了什么。
可若那林贼此战胜利的话,必定名声大噪,大乾的底蕴也将被其所吞噬,日后处理起来只怕会棘手的很。”
事实上不仅仅是林贼,倘若大乾此战胜的话,说不定已经病入膏肓的大乾靠着这挤神起死回生。
毕竟就连如日中天的义军都不是迟暮大乾的对手,那还会有人是大乾的对手?倒哪里还有人敢再生造反之心?
“那按照先生的意思,我们目前应当如何做?”查干乌力也是深吸一口气,将先前所有的不耐都强压在心底。
作为整个北蛮的可汗,他知道什么时候该霸气侧漏,更知道什么时候该礼贤下士。
“汉人内部一直流传这一句古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中年书生双手负后,挺胸抬头,胸中点墨尽数倾泻而出,“如今大乾朝廷与那林贼就是那相争的鹬蚌,而我北蛮就是那稳坐高台的钓鱼翁。”
“只要我们继续在这里等下去,趁着朝廷与义军大战的时候,突破北境城,不过我们的目标不是汉州,而是那央州。”
查干乌力目光骤然一凝,低声喝道:“央州?”
“不错!”
那书生继续说道:“无论是朝廷还是义军哪一方胜利对于我们都极为不利,与其如此我们倒不如趁他们双方最虚弱的时候,一网打尽?”
查干乌力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慢慢点头:“好,依你所言。我们先静观其变,待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再给予致命一击。”
他的目光坚定,掀开帐篷,冷冷的寒风裹挟着大片的雪花砸在他的脸上,止不住的生疼。
然而就算是外面的冰天雪地,也不能浇灭他心中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中原等着吧,不久你们便会迎来伱的主人!”
他抬头望着大乾的方向,狠厉目光中有极为热切的幽焰正在跳跃、燃烧。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与决心。
他知道,这条路充满荆棘,但只要他能抓住机会,北蛮的铁骑终将踏遍这片大地,让整个天下臣服在他的脚下。
而这个机会马上就到了,就在眼前……
……
而与此同时,在林仲云的推波助澜之下,义军蠢蠢欲动,向袁成焕方向积极调兵的事情也是传遍四方,举世震惊。
先前镇北王刘九仞据守滁洲城,一下子切断义军兵力来源的事情,让整个义军一时间没有任何动作,以致于他们都在怀疑林仲云是不是怕了。
可是现在呢?
义军居然主动出击,想要攻打袁成焕,这算什么?走投无路下的主动送死吗?
对于林仲云这样的做法,所有人都是难以置信,无法理解林仲云这样做目的究竟是什么。
要知道,现在朝廷光兵力就有两百万之多,兵力上的优势已经不用多说了。再加上那刘九仞下的一步秒棋,更是让义军颇受掣肘,投鼠忌器。
面对这种庆南,难道不应该是收缩兵力,固守城池,徐徐图之吗?
这个时候主动进攻,岂不是将自己的后背彻底暴露给朝廷,让他们有了可趁之机?
“奇哉怪哉,那林仲云怎么突然出了这样一个昏招?”
“就是,这主动开战岂不是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了,这跟主动找死有什么区别?”
“就连小孩都知道这个时候要固守城池,难道那林仲云就连黄齿小儿都不如?”
“诶,事实上这也怪不得义军,毕竟义军的底蕴就在这了,就是这种情况也能纠集出数倍于义军的兵力,这点是义军无论如何也难以比拟的。”
“底蕴啊底蕴,五百年国祚的底蕴终究还是太深厚了,义军此举只怕也是被逼得走头无路了!”
……
一时间,所有人众说纷纭。
对于林仲云下的这一步昏棋,所有人都不禁暗自摇头,为义军的未来而惋惜,在他们看来义军这样做无异于是主动去送死。
然而他们殊不知,他们的想法正是林仲云想要的结果。
……
与此同时,作为这件事情的主人公袁成焕,此刻的神情却与大帐内其他人兴奋的神色截然不同,只见他眉头紧皱,满脸愁容。
“诶!”
看着眼前载歌载舞,神色激动的众人,袁成焕嘴角掀起一抹苦笑,无奈的叹了口气。
作为三军统帅,他自然要比其他人想得更多,想得更远。
在他看来,义军主动进攻他们这件事本身存在太多的蹊跷与疑点。
首先,即便是你义军要主动进攻他们,也应当隐藏自己的军事意图,打一个出其不意才行,如今弄得天下皆知,究竟是闹那样?
那林仲云总不该是想着仅仅靠这些风言风语,就让他们望而生畏,后退三里吧?在他看来,林仲云根本不会那样天真。
第二点便是怪在这个节点上,如今他们与镇北王互成犄角之势,钳制的义军投鼠忌器,难道这个时候主动进攻就不怕镇北王偷了义军的家?难道就不怕他主动示弱,给义军下套?
这样的做法很不像之前那个心思缜密,能不远万里从安山郡奇袭乐陵城的林仲云。
就是这两点,一直让他感到隐隐不安,始终觉得这是一场阴谋。
只是他虽然感觉到不对,但一时间也没搞清楚林仲云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现如今他所能做的就是绝不轻视林仲云,尽可能的提起大家的警戒心,并且提早做好防备,以防万一。
当然也不排除,这是林仲云被逼无奈下的一个昏招。
不过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早在先前楚云从安山郡传来的军报就能看得出那些义军对于林仲云有何等的忠诚,甚至是为他出生入死都不怕。
可以想象,倘若义军被逼到绝境的话,那些人将会是一群破釜沉舟、视死如归的死士,人在绝境下爆发出的战力是难以估量的。
更何况这眼前的死士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整整的六十万大军?那个时候义军拼死之下爆发出的战力是何等的恐怖。
即便是他手底下的这百万大军都不一定是那些死士的对手,届时一定会被杀的人心涣散,溃不成军。
想到这里,他心中见见明悟,这大概就是那林仲云打的心思,想要靠这些人的性命硬生生的在乱军从中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不成功便成仁!”
想到这里,袁成焕目光随即变得复杂,口中呢喃着这一句。
随后,他是直接将副将唤了过来,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现在你即刻带着我的密信去一趟滁洲城请援,告诉镇北王若匪患可平,他当居首功……”
“请援……?”
那副将先是一愣,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聪明的不在询问原因,而是直接下去挑了匹上好的战马,扬长而去。
做完这一切后,袁成焕眉头舒展,长长吐了一口浊气,任谁都没瞧见他眼底的那道厉芒。
事实上,他之所以去滁洲城请援,除了想要加一道保险,以策万全之外,还有一层不能为外人道也的深意。
而这道深意不是来自别处,而是来自那汉州的宫阙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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