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耶城前,义军阵营。
东方既晓,天色已经明亮起来。
这个时候,李忠武晚上派出去的斥候也再次返回。
“禀将军,我们已经仔细探查过,方圆五十里内却是没有北蛮大军的踪迹。”斥候气喘吁吁的说道,脸上满是疲惫之色。
很显然,他们是昨晚一宿没睡,将周遭探了个遍才回来的。
听到这话,李忠武再次皱眉,低声疑惑道:“真的没有?”
这次倒不是他对他手底下斥候的能力产生怀疑,而是真的有些猜不透那北蛮军师这样故布疑阵的意图究竟什么。
“难道让他们只是单纯的想要拖延时间?”他不断呢喃着,心头之上萦绕着浓浓的疑惑,心中总是有股不妙的预感。
现在面对这确凿无疑的事实,他不禁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小心谨慎,顾前顾后了。
虽然他心中极其不愿相信,然而这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信。
看到对方没有义军来袭,底下众将的战意又蠢蠢欲动起来,按捺不住的说道:“将军,那北蛮既然没有派来援军,我们还怕什么?”
“是啊,这北蛮简直就没将我们放在眼里,趁着他们表现的如此轻松,我们不如趁此机会冲杀一番?”另外一人也是战意勃勃的说道。
“可不是!”
话音落下,便另有一人紧接着说道:“即便是北蛮有阴谋,在他们援军没有抵达之前我们更应该抓住时机进攻才是。”
“不然等北蛮的援军抵达,那个时候一切可都迟了!”
……
越来越多的人跃跃欲试,开口便是请战。
他们已经眼睁睁看着城内的北蛮军在他们面前跳了一整天,实在是孰不可忍,早已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
在他们看来,这样一直等着,唯唯诺诺的实在是憋屈,与其这样倒不如放手一搏,即便是对方有埋伏又能如何?
这大战在即,肯定会死人,肯定会在有人产生伤亡,然而早在他们踏上战场的那一刻,就早已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将军,下令吧,弟兄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是啊,将军。”
“就是,我们早已做好了战死的准备!”
看着跃跃欲试的众人,李忠武本想出言相劝,劝他们稍安勿躁,一切都局势明朗之后再做决定。
然而当他瞧见众人眼中熊熊燃烧的战火之时,他犹豫了,将刚才的那一番说咽进肚子里。
因为众人那跃跃欲试的神色,让他意识到自己却是有点瞻前顾后,怕这怕那了,行军打仗从来都是以果断优先,那有如此犹犹豫豫的。
即便是有圈套那又如何?
他们自沧州起义之后,打到现在这种地步,硬仗又不是没有打过。
想到这里,他迎着众人无比认真的目光,沉声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便立刻发起进攻,即便这逻耶城是龙潭虎穴,今日我等便也要闯一闯。”
然而他话说到这里,顿了顿,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此战若是有人临阵脱逃者,按军律处斩!”
“另外无当飞军,以及骑兵精锐在此战只可佯攻,不可全力攻城,要保留必要的精锐,以防不测。”
“是,将军!”
众人听到话脸色顿时大喜,激动不已的齐声喝道。
他们虽然激动,但也并不是彻底丧失理智,自然明白保留实力的重要性。
更何况,他们已然预见这长逻耶城的攻坚战必然是旷日持久的,如果一开始就将精锐打光了,那他们才是真的傻子。
很快,众将便纷纷出营,各自鼓舞着手下士族的士气。
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号角声,平静了许久的义军大营,再次响起密集的脚步声。只见犹如潮水一般的攻势便再次向着逻耶城席卷而去。
而这声号角声自也是惊醒了逻耶城上面的北蛮军。
有点人或许会说,为什么要吹号角,吹号角是为了鼓舞大家士气,激起众人心中的战意。
更何况,即便是不吹号角声,那北蛮军已然在时刻盯着义军营地的举动,这样大阵仗的攻势他们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在听到那号角声之后,鲜于安荣也是顾不得休息,在第一时间登上城楼查看当前形势。
“禀将军,那义军发起进攻了。”副将板着铁青面色,说话的语气有些深沉。
他望着地下乌泱泱一片的义军,心情沉重万分,即便他早已知道义军最终会发起进攻的,但却没想到义军的进攻居然会来得如此之快。
“嗯,还好不是在深夜里。”
鲜于安荣点了点头,只是心中却没有一点的担心,“这次义军组织的进攻似乎有点奇怪,软趴趴的丝毫没有威胁,他们的精锐都没有出现。”
鲜于安荣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作为一名老将,攻城拔寨这种事情他已经干了不知道多少次。
像这样的攻坚战,要想一次便将地方击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是双方实悬殊相差过大。
不然两个势均力敌的人,就只能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比的就是物资粮草,比的就是看哪一方的战意最先崩溃。
而义军这次突然发起的进攻,很明显在试探他们,并且以此消磨他们的防城物资罢了。
“那将军的意思是?”副将看着眼前的形势点了点头,心中极为认同,“只怕现在那义军心中也是没底,生怕我们有埋伏,因此没有派出精锐出战。”
“我们的首要目标就是为援军抵达拖延时间。”
鲜于安荣点了点头,想也没想的回答道:“既然义军想陪我们玩,那就我们就派人陪他们玩玩。”
“另外义军既然已经这样进攻了,我们也没必要继续这杨神经紧绷着,传令下去让昨晚值守的人休息,换人顶替他们,现在开始轮班值守。”
“将军所言极是。”
副将是鲜于安荣的老副手,因此对于他的心思拿捏的极为清楚。
说着,便是命人打开大门,派出五千的精兵出去迎战,既然地方派出的一些杂兵,那倒不如让他们派精兵出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也好以此提振士气。
就这样,面对义军犹如潮水的攻势,逻耶城上的弓箭手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射箭,延缓义军进攻的步伐。
相反地,反而放下大门,里面的五千精兵便是犹如猛虎下山般,呼啸而出。
就在这一瞬间,逻耶城的大门缓缓打开,五千北蛮精兵如猛虎下山,呼啸而出。他们的战吼震耳欲聋,就连天空都要被他们的声音所撕裂。
“杀!”
“杀啊!”
“杀光眼前这些汉人!”
城外的义军感到极为憋屈,战意勃勃,城内的北蛮军又何尝不是如此?
一连串的失败早已让他们积压在心中的怒气处在爆发边缘,如今能有机会出战,杀光那些个汉人,他们又怎会拒绝?又怎会手软?
歇斯底里的怒吼之声,从他们狰狞的面孔中不断喝出,手中摇晃的武器更是悍不畏死的冲向义军。
两军相遇,立刻爆发出激烈的战斗。
铿锵的金铁交击声响彻在空气中,悲痛的哀嚎声伴随着战斗的怒吼交织在一起。
“杀!”一名北蛮士兵怒吼着,手中长刀划出一道寒光,直劈向面前的义军战士。
义军士卒毫不畏惧,迎头而上,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试图挡住这致命一击。两者的武器在空中相撞,发出铿锵的金属声,震耳欲聋。
更有北蛮士兵趁机偷袭起正在激战的义军,只是他的一刀砍在背后,却只是在背后的铁甲之上画出一道四溅的火花。
在一阵刺耳的金属异啸之声后,只见那名被偷袭的义军竟还完好无损的,刚才那一刀并未没有对他造成伤害,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我没事,我居然没事!”
那名士兵劫后余声疯狂大笑,对着那偷袭的北蛮兵心中更是来了狠意,“就是你偷袭我?”
说着便抛弃眼前的敌人,向着那人杀去,口中更是高喝:“武王殿下威武!”
他明白,刚才若不是有着林仲云的铁甲护身,他的小命当即玩完。
周围的众人眼看着北蛮的武器破不开他们身上的铠甲,心中战意更为浓厚,纷纷齐声高喝:“武王威武!”
“武王威武!”
“武王威武!”
一时间战意如潮,将鲜于安荣派出去的精兵打得节节败退。
这便是林仲云结合后世明朝制铠甲打造出来的,无论是锻造的工艺都已经达到了远超这个时代的地步。
这一刻,林仲云的心血也在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
这个时候,北蛮军营中有人看到这一幕,当即高喝:“别看他们的盔甲,朝他们的头领或者脚踝攻击。”
这些北蛮军毕竟是精锐之师,在短暂的败退之后立刻便调整过来,重新向义军发起攻势。
这一次,他们却不是像之前的那般大开大合,而是朝着义军没有盔甲覆盖的地方进行攻击。
这样的攻击方法固然让他们很不熟练,很是麻烦,但他们终究面对的不是精锐,因此一时间倒也没出现大的伤亡。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但场上的战斗也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此时的北蛮已经完全放弃了防御,完全是直奔着义军的面门而去。
义军士卒虽然人数众多,但面对北蛮的精锐,阵型开始出现了动摇。
纵使林仲云的盔甲在极大程度上提高了他们的战力,然而相较与这些战斗经验老道的北蛮精锐,他们终究还是难以对敌。
在加上已经明白眼前这些义军没有任何威胁之后,这些北蛮精锐更是不要命的攻击,犹如猛虎一般扑向他们,令人心中胆寒。
渐渐地,面对李忠武的第一次试探,这些北蛮精锐开始以压倒性优势开始向前推进了。
地面上开始堆积起一具具尸体,鲜血浸染了泥土,战场的惨烈景象让人心惊。
尽管如此,义军的士卒们依然在尸体上踏出新的步伐,犹如潮水般不断涌向敌人。
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人又接上,前仆后继的一幕此刻正真正的在战场上上演。
而达成这一幕的却是一条有一条鲜活的生命!
“挡住他们!”义军指挥官怒吼,试图稳住士气。
他的声音在战场上显得微弱而无力,周围的士兵们却在此时爆发出更大的怒吼,奋力向前冲去。
纵使他们已经明白,这样冲上去的结果就在脚下,但他们依旧义无返顾。
因为他们明白,这既是为了武王殿下,更是为了他们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家园。
在战场的上方,鲜于安荣从一开始就观察着这一幕,已经板了好几天的冷脸,此刻也是终于挤出了一丝笑意。
终于,
我终于在义军的手底下占到优势了!
鲜于安荣在心中这样怅然叹息一声,随着这一声长叹,他心中的阴翳消散了不少,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许多。
在这几天里,他既要时刻地方义军可能随时到来的偷袭,又要在内一次次的欺骗自己,欺骗部将稳住他们的军心。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些天心知没有援军的他过得如何的压抑。
他明白,这一场战斗顶多是田忌赛马的结果,毕竟他们此次派出的是他精锐中的精锐,如果败了那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
但纵使如此,这一场的胜利仍旧让他感到轻松不少。
这一刻,整个城楼之上响起了一阵欢呼之声,所有人都趁此机会发泄着这段时间积攒的不满与压抑。
他们更是在城楼之上,挥舞着武器,为着底下正在浴血奋战的同胞们加油打气,以致于在士气上已经胜过渐显颓势的义军。
听着耳边不断的欢呼之声,鲜于安荣笑了笑,将目光移到了远处的义军阵营,暗自嘀咕道:“没想到,你们这次的出击倒也是帮了我一把。只是不知道你接下来会如何进攻?”
他望着远处的义军阵营,眸光充斥着冷厉的寒芒。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到了军师以前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如果换做你是对方敌军,你接下来会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