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太阳逐渐消失在天际尽头,被俘虏的佣兵们在夕阳余晖中蹒跚前进,排成长队,身影狼狈,在踉跄中前进。
黑铁联军输了。
这场浩浩荡荡、筹备数月、集结了大半个黑铁兵力的战争,输的很干脆利落。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现状。
乔拉也没法接受事实!
因为事实就是罗曼一个左正蹬,一个右鞭腿,十几万规模的大军当即溃不成军。
他是佣兵,对于战争并不陌生,但打了半辈子的仗,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河谷之王亲自率军出征,势如破竹横扫了最强的中路大军。怒潮长子在河谷之王面前就和蹒跚学步的婴儿一样,输的不明不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溃军冲散了己方主力。
乔拉不知道具体过程。
他们这一路在全速进军,争分夺秒,试图在亵渎者班师回朝前占领丰饶城。
就算过程中遇到抵抗和阻碍,那也在意料之中,资深佣兵最擅长烧杀抢掠,些许抵抗只会让他们更兴奋。
但是,丰饶城的抵抗力度和别的城镇完全不同。
佣兵主力军受到阻碍后,便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境地。
河谷军的作战素养,给了所有佣兵极大的震撼。
真玩命啊?你们打一次仗能拿多少钱?
他从没见过一支军队的主帅死了,其余士兵不仅没有溃散,反而在中层将领的带领下继续奋战的军队。
士气高昂到了不可理喻、让人绝望的地步!
不过他们终究人少。
这是个推塔游戏,只要把丰饶城的旗帜换下来,佣兵们就算赢了……
如果亵渎者的回城速度没有那么快的话。
那中路大军比五万头猪都不如!
亵渎者刚击溃马科尔,便掉头奔袭回来——那位年轻的统治者真的就像是飓风一样。
当伊斯特和他见到从远方疾驰而来的十来位白骑士时,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群岛的主人没有第一时间投降,被白钢公主砍了脑袋,而他野猫乔拉见到突围无望,便当场下马,面对白骑士们举起了双手。
佣兵很擅长审时度势。以他的装甲和装备对战白骑士毫无胜算。
战败不等于死,只会成为战俘奴隶……他听过亵渎者斩杀战俘的事情,河谷领主生性残暴,可以冷酷的镇杀所有不服者。
但他是一位六阶骑士,是有价值的战力。
他没有信仰,但不妨碍他向诸神发誓,只要有个好时机就能摆脱现状。
此刻,太阳刚落山,夜色未降临,远处是农田。
春季已过,麦苗郁郁葱葱,条状沟垄分明,有种规律美感,比他见过的所有农田都要葱郁茂密。
佣兵们本来是要践踏这片土地,给这里带来烈火、刀锋、杀戮的。
但他们真来到这片土地的时候,却只带来了沉重的镣铐和脚链,被驱使着,呆在这片空地上忐忑不安的等到罗曼领主的发落。
这种处境带给他的感觉极其不好,仅次于当初面对的猩红女巫。
这时候,乔拉隐约听到骚乱的动静。
他悄然望去,见到一个黑发少女牵着一头小毛驴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正在和看守战俘的士兵对话。
……
格薇儿问道:“罗曼不在这里吗?”
卫兵答道:“格薇儿大人,殿下离开了,他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他没事吧,我有些担心他。”
“殿下很安全,天要黑了,您快回城堡去吧,您的安全同样重要。”
格薇儿轻轻叹了口气,她此行过来是为了给丰饶城的棉花地做赐福的。
战争虽然胜利,但却没有停止,所以生产同样不能停止。
这是一场持久战。
她做完赐福,便来到这片战俘集中地,希望能见到罗曼押送俘虏凯旋的场景,只可惜她晚了一步。
格薇儿的目光扫视那片空地上的俘虏们,大概有七八十多个吧。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俘虏数目也在不断增多。
不远处,又一支队伍归来。
看守士兵例行询问:“你们是谁?”
“我们是民兵队的。”来者举了举手上的轻弩,“我们在巡逻的时候遇到了这帮畜生,被我们射死了五半,现在还有七个活着,现在给您们送过来了。”
“绑好了吗?”
“绑的死死的!”
“行,放在这里,你们继续去巡逻吧,天黑了,多拿几个火把,有些渣滓还不清楚现状,他们偷溜进来,肯定会搞破坏。这一片的安危就靠你们了。”
民兵队长拍着胸脯说道:“您们在前线拿命打仗,这事儿就交给我们吧!”
他们来了又走。
丰饶城的面积极大,田地广袤,居住点分散,佣兵们在旷野游荡,极有可能会小规模袭击居住点,民兵队是丰饶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夜幕越发深沉,和格薇儿对话的卫兵陡然大喝道:“别动!”
格薇儿转过头望去,见到众多战俘或躺或坐在空地上,有个站起来的人就显得很鹤立鸡群。
那人精瘦、脸长、毛发凌乱,微微驼背,绿眼在夜里闪烁,像是一只年老又狡诈的野猫。
乔拉说:“我只是来和这位尊贵的小姐说句话……好吧,听您的,我不过去。”
“你当然不能过来!你这个婊子养的!我还得把你打回去呢!”卫兵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将他打头破血流。
“大人,别这样,我有钱,我鞋子里有钱……”乔拉蜷缩在地上,他佯装示弱,看起来没有威胁感,“您悄悄拿走,没人会知道。”
“呸!谁要你的臭钱!”卫兵说道,而后又转头对少女说道:“格薇儿大人,离他们远点,这帮人都是臭名昭著的佣兵!”
格薇儿顿感惊讶,说道:“他们是佣兵?”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呢?”卫兵嫌恶道,“殿下说过,他们不事生产,只懂杀戮,活的比种地的农民还要滋润!”
后者却叫屈:“我们是拿钱办事。”
“你们是借势作恶!”
格薇儿好奇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当佣兵呢?”
“不干这个我们活不下去,这位小姐,您去问刽子手,难道他们生来就喜欢处刑别人吗?我只能说职责所在,佣兵没有善恶,您给钱让我们做好事,我们就可以做好事,但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花钱让别人做好事。那些大人物雇我们去打仗,决定权可从来不在佣兵的手上,这世道如此,而现在,这个决定权在您和罗曼大人的手上啊。”乔拉低声哀求道。
老野猫披头散发,趴在地上挣扎,血流满面,颇为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