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半家财再还给余窈无异于把她身上的肉活生生地割出去,那是整整十万两的巨财不是百八千的碎银。
汪氏如何肯舍得。
“母亲,您看,这才多久啊,哥哥和父亲都向着余窈了。”余蓉也在一旁煽动点火,她就看不得余窈好,因为潜意识里她觉得余窈只是一个丧父丧母的孤女。
不过认真讲来,余窈若是变得孤苦无依三餐无继,她也不乐意。
余蓉只是希望自己才是余家那么多女儿中过的最风光最耀眼的那一个,其他人都不准抢她的风头。
“窈娘归根结底还是个女子,三弟留下的家财全给了她,她也守不住。倒还不如让我与老爷帮她收着一半,日后她在国公府立住脚跟,我们也有由头与她来往。”汪氏带着女儿走进门,难看的脸色已经收了起来。
她自然不会硬邦邦地反驳银子不可能还回去了,而是委婉地点明时日方长,将来与国公府来往,他们撒出去的银子只多不少。
“你母亲说得对,傅氏那等高门哪里能少得了银子,我们与窈娘长长久久的才好。”被她说服,余老爷捋了捋胡须,决定从其他方面入手。
“窈娘即将离开苏州城,这段时间还是要和她多亲近亲近。夫人,明天一早你就去城东,给窈娘带去几个伺候的人,教一教她高门贵户的规矩。”余老爷有一点后悔这三年里忽视了亲侄女,世子他见过,通身的气派必是世家大族滋养出来的,相比较而言,他的侄女就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闻言,汪氏眉眼一动,笑着应下了。
“老爷就等着吧,过不一会儿族中和二弟那边肯定会来人,伺候的人怎么都不会少。”
尤其老、二夫妇那对混不吝的,岂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国公府谁不眼馋?
***
得了未婚夫的准话,次日天色刚亮,余窈和婢女绿枝已经开始忙活着收拾细软了。
金银之物她早就兑换成了大额的银票贴身带着,剩下的书画贵重摆件等物都藏在这边的库房里面,她只需要分门别类地做好记号。
数了数一共十几个大箱子,她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那厢绿枝却叹了口气,担心到了京城后被国公府的人看轻。因为她听说,世家大族嫁女,光是嫁妆都有几十抬。
她们家娘子全部的家当也只有十几个大箱子,其中光是各式各样的香又占了八九个箱子。
“娘子,趁还有时间,要不要给您多裁些衣服。您身量渐长,守孝时的那些都不能穿了。”绿枝觉得还未离开之前最好多采买些东西,之后可以充当台面。
余窈想一想,认为她说的有道理,眼珠浮现光彩,让绿枝将苏州城中有名的绣娘等人请到宅子里来。
“你说得对,京城那边流行的式样肯定与我们这里不同。”她有自己的小心思,兴致勃勃。
而在这时,黎郎将装作无意地经过,正与从库房里面出来谈论裁衣的主仆二人偶遇。
“余娘子。”黎丛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没那么僵硬。
“黎护卫!”余窈看到他,笑容明媚,因为父母的原因,她对身高体壮的护卫很有好感。
在武卫军当差,几乎人人都怕他,黎家的女眷也不例外,黎丛很少遇到对他笑的这么灿烂的女子,微有怔忪。
“方才听到余娘子要请人入府裁衣?”
“嗯,要进京了,不能失了脸面。”余窈意外他会问起自己裁衣的事,不过还是很有诚意地回答了。
模样冷峻的护卫点了下头,从袖中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她。
余窈没有去接,她歪了歪头,澄澈的眼睛中满是疑惑。
黎护卫为什么要给她银票,而且偷偷瞄一下,还是一万两的超大额银票!
“……主子命我将此物送与娘子,花用。”黎丛对着少女的迷茫,沉默了片刻只得将陛下搬了出来。
吃软饭那样的话他是说不出口的。
“啊呀!是郎君的意思?”余窈目光呆呆地盯着那张银票,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就将黎护卫没有说出口的话补全了。
未婚夫表面上云淡风轻,可实际上一定十分担心她。担心她寄人篱下身无依靠,更担心她到了京城没有银钱会自卑,所以才会让自己的护卫给她送来银票,让她安心,给她充场面。
她在未婚夫的面前说有嫁妆,有很多细软,可未婚夫一定不相信吧,兴许在他看来,自己的“俭省”就是一种证明。
“郎君对我真好。”余窈的鼻头有些发酸,在脑补了未婚夫关心自己的反应后,她心中的感动一发不可收拾。
“可我不能收,黎护卫,你告诉郎君,我没有骗他。到了京城,我也不会让人小瞧,丢了郎君的脸。”少女神色坚定,急匆匆地将银票推了回去,而后拔腿就跑。
晨光下,她翩飞的身影像是一只慌不择路的蝴蝶。
黎丛愣了一下,银票没有给出去,陛下会降罪他,不过余娘子似乎十分激动……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居然认为朕在心疼她,朕不过是不好意思带着那么多人吃软饭,她想的倒很好。”听了臣下的禀报,萧焱先是大笑了一通,而后又阴阳怪气少女在痴心妄想。
心疼?这两个字和他有关系吗?
“陛下,那这张银票要如何处置?”黎丛没想到苏州通判的贿赂成了烫手的山芋,一时为难不已。
“还能怎么办?她不收自是充当国库,等到抄家的时候加上一笔就是了,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朕教你?”萧焱冷嗤一声,已经定下了苏州这些臣子的结局。
无非抄家流放,一个都逃不掉。
只不过粗粗一查,这些人的手脚都没一个干净的,和那个尸体都变得僵硬的刘知府是一丘之貉。
“臣遵命。”黎丛又将银票收了起来。
“你说那小可怜请了人要裁衣?”男人把玩着手腕的玉石,眸光流转间,含着一股淡淡的兴味。
处置苏州城的官员当然比不上在小可怜那里有趣。
毕竟是自己年少就定下婚约的未婚妻,他要多多看护才是。
萧世子慢悠悠地抬了抬手,很快,不止苏州城中七八个有名的绣娘被请到宅子里,布庄的老板,珍宝阁的掌柜等人也都排着队地往这边赶来。
镇国公世子大张旗鼓地为未来的世子夫人置办衣服首饰,这个大好的机会他们怎么能错过。
一时间,城东余家的宅子变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汪氏等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城东,看到的就是一辆辆匆匆赶来的马车,以及许多人捧着的灿若霞光的布料、璀璨耀眼的珠宝……她们竟然被挤在了外围,靠近都不能。
“大嫂,你瞧见了没有,刚才那人拿过去的是黑玉珠吧?一颗就要十金,我看足足一匣子得有十几颗!”杜氏,余窈的二伯母,瞅见这场面眼睛都发了光,余家富贵不假,但从来没有这么豪气过。
“弟妹,不是大嫂说你,你也是当家的主母,眼皮子怎么这般浅,家里少过这些吗。”汪氏看不上林氏,更看不上二叔的夫人杜氏,皆因她十分贪财,又抠门小气。
杜氏讪讪一笑,眼珠子却还黏在那些昂贵的布料首饰上挪不开,“大嫂说的哪里话,我这不是在感慨世子疼爱窈娘吗?窈娘飞上枝头变凤凰,以后的日子可是好过了。”
她也不是个善茬,暗指余窈在汪氏的手下日子不好过。
汪氏面皮一僵,正要说些什么让老、二家的闭嘴,突然两个神色古怪的妇人映入了她的眼帘。
只因那两人衣着华丽,身后跟着几个似是家丁模样的人,她们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眼珠子瞪的比杜氏还要大。
汪氏心里觉得有些不对,便转头吩咐自己身边的婆子打听一番。
“夫人,您说的是哪两人啊?”婆子迷惑不解,汪氏抬眸再一看,那些人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