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曦与陆争渡一同进入骑射场,刚好看见了贺炤挽弓搭箭的模样。
贺炤身材修长,一身玄色龙纹劲装在腰间收拢,绛色腰带紧缚住他有力的窄腰。
长弓拉开,弓弦绷紧。
贺炤的身姿比羽箭更加笔直挺拔。
松手。
嗖——
箭破风射出,蕴含着强大的力量瞬间刺入靶心。
“好箭!”陆争渡这个武痴不自禁喝彩起来。
乔曦没接触过射箭,但也能看出贺炤射中了靶心。而且他射箭的动作相当潇洒,乔曦一时有些看呆了。
心痒难耐的陆争渡已快步走上前去,在贺炤面前单膝跪了下来,抱拳道:
“臣陆舟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可否赏光,与臣切磋一二?”
说这话时,陆争渡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彩。
贺炤知晓他武痴的名号。
从学会走路起,陆争渡就开始耍枪射箭,从不放过与人切磋的机会。
“好。”
贺炤爽快答应,接着看向陆争渡身后的乔曦。
“乔卿来作见证如何?”
被点到名,乔曦愣了愣:“可是我不懂射箭。”
陆争渡笑着说:“这有何难,谁射出去的箭更靠近靶心,谁的成绩就更好!乔公子,在场只有你适合做裁判了,别推辞啊。”
乔曦无法,只好应下。
君臣对决一触即发。
陆争渡先发,只见他双臂展开,轻而易举拉开十几斤的大弓。
即便是门外汉,也能看出陆争渡功力深厚,无论是拉弓还是瞄准,动作都极为标准。
少年郎英姿勃发,松开弓弦,一箭射出。
他的成绩很不错,几乎是射中靶心了,只有丝毫的偏移。
陆争渡笑起来,胸有成竹。
紧接着是贺炤。
他专门换成了与陆争渡一样制式的弓箭,保证最大限度的公平。
贺炤拉弓的动作分明与陆争渡很像,但一举一动间,乔曦总觉得与众不同。
陆争渡似一只猎豹,瞄准靶心后,动作干练精准,就像是豹子扑食,一击即中。
而贺炤不同。
他更像是一头慵懒的雄狮。占据了辽阔的领土,平日里餍足地睡着觉,可一旦出现猎物,他瞬间就能蓄势待发,一举撕烂猎物的咽喉。
嗖——
羽箭化作白光,刺入靶子。
两人的成绩太过接近,遥遥看去根本分不出胜负。
于是陆争渡对乔曦道:“乔公子,劳你去帮我们看看了。”
乔曦看了一眼贺炤,后者对他颔首。
他迈着急促的步子跑到对面靶子处。
看过二人的靶子,乔曦犯了难。
事实上,两人射出的箭与靶心的距离几乎是一样的,凭肉眼压根看不出来。
乔曦大喊:“太接近了,我不好说!”
闻言陆争渡看向贺炤,等他做主。
贺炤回道:“不妨事,全凭你判断,你说谁赢,就是谁赢。”
陆争渡也赞成:“对!”
乔曦蹙眉嘟囔道:“可是真分不清呀。”
不一会儿,乔曦走了回去。
陆争渡忙问他:“是谁赢了?”
贺炤也含笑看着他。
乔曦顿感压力颇大,他移开目光,不确定道:“好像是陛下更靠近一点。”
贺炤脸上笑意加深。
乔曦像是得到鼓励一般,清了清嗓子,确定地说了一遍:“的确是陛下更胜一筹,你还需努力啊,陆公子。”
陆争渡输得很有风度,抱拳道:“输给陛下,臣心服口服。”
简单的比试到此为止。
乔曦忘不掉两人拉弓的英姿,不免幻想起自己若是会射箭,会不会也这样帅气。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引起了贺炤的注意。
贺炤拿着弓问他:“想试试?”
乔曦心中是想试一试,但他此前从未摸过弓箭,害怕丢脸,所以拒绝道:“不,还是算了吧。”
“不会可以学。”贺炤看出了他的顾虑,“朕来教你。”
乔曦惊讶,还在犹豫,陆争渡已激动开口:“陛下亲自传授,这是莫大荣宠啊!”
乔曦实在想试试,于是点了点头:“嗯。”
“换一把轻巧的弓来。”贺炤对伺候的人吩咐。
很快轻弓被拿来,乔曦拿在手上,笨拙得甚至不知道手该放在何处。
贺炤来到乔曦身后站定,抬起手臂,将他环绕在胸膛之前,握着他的手,放在正确的位置上。
“别紧张,手臂放松。”
贺炤声音低沉,乔曦能感觉到背部传来他说话时引发的振动。
一瞬间,乔曦的注意力再也无法放在弓箭上,而是不可抑制的开始在意贺炤的声音、呼吸,以及身上的气息。
贺炤握着乔曦的手,教他拉开弓:“瞄准,盯着靶子,别瞧着朕。”
闻言乔曦惊觉,自己竟一直在看贺炤的侧脸。
实在太丢人了!
乔曦赶紧转过脸,整肃心神,专心看向靶子。
帮乔曦调整好姿势后,贺炤就松开了手,退后一步。
“准备好了就可以松开弓弦。”
乔曦屏住呼吸,松开了手。
因使用的是轻巧弓箭,此箭的威力没有方才贺炤他们二人射出的那般强劲。
但令人惊喜的是,第一次使用弓箭,乔曦居然没有射脱靶。
箭尖牢牢插在了麻绳靶子的左下角。距离靶心不算太远。
乔曦也没想到自己能射中,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我射中了!陛下,我射中了!”
他的高兴太纯粹,感染了贺炤。
陛下点点头:“嗯,朕看见了,朕的乔卿很有天赋。”
陆争渡也为乔曦鼓掌:“不错,第一次能射中靶子就很好了。勤加练习,定能有所建树。”
接下来乔曦又尝试了几回,还是有脱靶的时候,但大多数箭都好好射中了靶子。
日暮西沉,陛下要摆驾回宫了。
皇帝仪仗走在前方,乔曦与陆争渡落在后边。
陆争渡今日尽了兴,脸上笑容几乎要溢出来,他在乔曦身边对他说:“没想到陛下当真如此宠爱你,我还以为咱们这位陛下不会对世上任何一个人动心呢。”
乔曦红了脸:“莫要乱说。”
“你别不信。”
陆争渡道。
“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偶尔出来与官家子弟宴饮,我见过几回。”
陆争渡露出回忆的神色:“当初的陛下,坐在觥筹交错之中,一言不发。即便桌上有花魁侍奉,也不屑于看一眼。”
“再加上陛下没有妃妾,官家子弟难免议论,起先是说陛下不喜女色。后面发现无论男女,陛下都一视同仁,全都不感兴趣。所以到后来,大家都说陛下断绝了情丝,是天上下来的神仙……”
“直到你出现。”
陆争渡挤了挤眼睛,笑着看乔曦。
外人不知,但乔曦知晓贺炤不亲近旁人的原因。
他不过是不想现在生下孩子,被太后利用而已。
哪里是因为喜欢自己呢。
乔曦勉强笑了笑:“你别打趣我了。”
翌日。
今日不需要上学堂,乔曦难得睡了个懒觉。
贺炤起身去上朝的时候不小心吵醒了他,倒头又睡的回笼觉格外香甜,醒来已快到中午。
这个时间,贺炤肯定在处理政务,乔曦便起身收拾后单独用了午膳。
午后前面紫宸殿来了人,说贺炤请乔曦去书房。
乔曦赶忙过去了,看见贺炤坐在宽大紫檀木书桌后,冲自己招了招手。
“朕缺个伺候笔墨的小太监,不知乔卿可愿意顶上?”贺炤取笑到。
乔曦瘪嘴:“我可不是小太监。”
“朕的卿卿自然不是小太监,不过是朕听说你今日不用去学堂,找个理由请你留下罢了。”
贺炤指了指砚台。
好吧,谁让他是皇帝。
乔曦任劳任怨开始磨墨。
没过一会儿,晏清从外头进来。
“陛下,衡王爷到了。”
贺炤继续批阅奏章,头也不抬道:“让他进来。”
乔曦一愣,意识到贺炤可能是要和衡王谈正事,自己是不是应当回避?
“我……”
“你别走,继续磨墨。”
乔曦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贺炤看破心思,下令留下。
既如此,乔曦也只好留下来继续。
衡王腿脚不便,小太监先为他铺了一块木板,使得他能推着轮椅开过门槛。
“臣弟给皇兄请安。”
衡王在贺炤面前相当老实,哪有往日盛气凌人之态。
乔曦看了看眼色,机灵的没说话,只是对衡王鞠了一躬,勉强算是行过礼。
看见乔曦在场,衡王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但转眼掩盖过去。
贺炤放下朱笔,端起茶盏,语气平和道:“听说你手下的人把御英苑的几个学子打了?”
这便是问罪的意思了。
衡王当即变了脸色,解释道:“是他们先对臣弟出言不逊,臣弟气不过才……”
“你当朕设立御英苑是为了方便给你欺压寒门学子吗?”
贺炤抬眼,语气变得严厉。
衡王低下头:“臣弟没有这个意思,臣弟知错了。”
“贺焱,你别忘了你的腿是怎么断的。”
贺炤单手背在身后,直呼衡王之名。
乔曦控制不住,偷偷觑了一眼对面的衡王。
“臣弟不敢忘怀。”
衡王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着牙道。
“没有下次了。”贺炤摆手,“下去吧,把你的那位据说文章做得不错的伴读叫进来。”
乔曦意外,衡王的伴读,不就是乔晖吗?
贺炤为何要见乔晖?
衡王退出去后,乔晖低着头走了进来。
他当前身无功名,还是一介黔首,进来朝贺炤跪下叩首,行了一个大礼:“草民参见陛下。”
贺炤没有立即叫他起身,而是状似随意对乔曦说:“你也累了,别忙活了,喝茶。”
说着他敲了敲茶盏。
乔曦不解其意,但还是听话地拿起茶盏,喝了一口。
两人一言一语,不慌不忙。
乔晖便被晾在了那里,脑袋依旧埋在地上,直到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也分毫不敢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