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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012

    填饱肚子,狮白和狮壮开始处理剩下的香豚兽。

    顾九黎轻手轻脚的跟在两人身边,试图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香豚兽的体型庞大肥硕,几乎没有脖子,形如冬瓜的身体下方只有四条注定跑不快的短腿支撑。

    狮白想起顾九黎因为撞到头忘记所有,边用利爪剥离香豚兽的骨头,边细致的讲解狩猎香豚兽的过程。

    “香豚兽通常成群出现,很少在相同的地方停留很久。他们会快速啃食所经之处所有能吃到的树叶,然后选择食物充沛的方向离开。”

    说到这里,狮白站起来,沾满血迹的手掌隔空在胸前的位置划过,然后径直向上抬手。

    “香豚兽的脖子太短,腿又不能弯曲,只能吃到低头或抬头之间能触碰的树叶。如果你在野外看见成片的树中间都是光秃秃的只有树枝,通常是有香豚兽群经过。记住那个位置,回来告诉我。”

    “告诉哥哥,又有香豚兽的肉吃!”狮壮语气雀跃,满脸鼓励的看向小猫。

    狮白扬起嘴角,默默点头,继续没有说完的话。

    “香豚兽的胆子很小,发现被食肉的野兽盯上,它们会立刻聚集,用抱住腿翻滚的方式进行反击。因为它们没有尖牙和利爪,这是它们唯一的反抗方式。”

    “如果身边没有同类,香豚兽就会始终保持奔跑的姿态,无论如何都不会停下脚步。”

    他停顿片刻,补充道,“香豚兽在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这样,除非遇见鳞球兽。”

    “鳞球兽的攻击方式和香豚兽相同,鳞片的硬度和体型却远远超过香豚兽。”顾九黎顺着狮白的话思考,“香豚兽是因为知道反抗无效,所以放弃挣扎?”

    狮白先点头,又摇头,解释道,“以鳞球兽的食量,每次只会猎杀一只香豚兽。如果香豚兽聚集反抗,鳞球兽砸下去......”

    顾九黎秒懂。

    不反抗只是随机失去一个同类,反抗不仅没用还要面临团灭的风险。

    哪怕野兽没有理智可言,惧怕也会给它们留下深刻的烙印。

    巨大的香豚兽很快就被分成两堆。

    狰狞丑陋的兽首、如同皮包骨的四个蹄子、没有取暖作用的肉皮、随意堆积的骨头、内脏。

    肥瘦相间的肉和其余的肉。

    “这是除了心脏之外,野兽身上最好吃的肉,我们明天早上吃。”狮白将肥瘦相间的肉单独挑出来,“其余的肉腌成咸肉,然后晾成肉干,给你随身携带。”

    顾九黎已经知道亚成年兽人仿佛无底洞似的胃口,听见狮白专门考虑他的肚子,开心之余也有些不好意思,认真的承诺,“我以后也会专门给你找食物。”

    狮白当然不缺小猫的食物,但是这不会影响他因为这句话露出笑容。

    顾九黎和狮壮用利爪将已经专门分出来的肉撕成均匀的长条,狮白碾碎用半头香豚兽换的盐块,倒进从角落翻出的石碗里。

    然后顾九黎继续撕所剩不多的肉,狮白负责给肉条撒盐粉,狮壮用骨针和不知名野兽的筋串起咸肉,再由狮白和狮壮共同挂到既阴凉又通风的地方。

    经过三个人的不懈努力,山洞内很快就出现小片的‘肉林’。

    狮白挂起最后一串咸肉,朝小猫招手,“来!”

    顾九黎跑过去,轻巧的起跳,四爪稳稳的踩在石缸的边缘,然后由已经洗完手的狮白帮他洗四个爪子和身上沾染的血迹。

    狮壮捧起早就与肉区分开的那些东西,向更远的平台走去。

    狮白见小猫好奇,解释道,“那些东西不好吃,及时扔掉免得味道越来越难闻,熏臭山洞。”

    顾九黎张了张嘴,在自我怀疑和怀疑狮白之间挣扎。

    酱头肉、卤蹄子、大骨汤、肉皮冻......

    狮白抱着洗干净的小猫走到火堆旁,“你先睡,我去把洞口的血水冲干净。”

    顾九黎点头,目送狮白走远,眼皮不知不觉的开始打架。

    等他醒过来,山洞内的火堆已经彻底熄灭,灼热的阳光顺着洞口倾洒入内,不偏不倚的落在他的身边。

    既不会吵醒熟睡的小猫,又能避免山洞内的潮湿侵染小猫的毛发。

    顾九黎目光呆滞的盯着形状怪异的光斑看了会,终于彻底清醒,抬头寻找狮白和狮壮的身影。

    “早上好!”顾九黎在山洞外找到变成兽形晒太阳的棕狮,立刻小跑过去,“狮白呢?”

    棕狮懒洋洋的睁开眼皮,“猫九啊......对不起,顾九黎。哥哥去找不怕火烧的石头,说要给你搭个架子。”

    他变回人形,取出放在石缸里的肉,“先吃饭,如果运气好,晚上还能有新鲜的肉吃。”

    小猫的肚子应景的发出饥饿的哀鸣。

    顾九黎没有麻烦狮壮,自己将昨晚专门留出的鲜肉熟练的撕成长条。

    味道肯定是比不上昨晚,但是相比荧蚺的心脏和昨天猁渔给他的那块烤肉,依旧算得上美味。

    怪不得神山部落的大猫这么喜欢香豚兽。

    吃完早饭,顾九黎自觉跑向洞口的石缸。

    昨晚天色太暗,又累得有些迷糊,没有仔细看。今天才发现,原来有三个石缸并排放在这里,其中靠近洞口的那个最大,正是他昨天洗爪子的地方。

    然而现在依次看过去,每个石缸里的水都很干净。

    又变回兽形的狮壮发现小猫的犹豫,高声喊道,“用最小的石缸,那里的水每天都会换。”

    顾九黎点头。

    最大的石缸几乎与人形的狮白一样高。中间的石缸要顾九黎完全站立,前爪才能勉强碰到边缘。最小的石缸,顾九黎只要以蹲坐的姿势站立,低头就能看见石缸里的水。

    洗干净爪子,顾九黎耐心的等待长毛晾干,然后才回到闭着眼睛的棕狮身边,有些好奇的打量对方。

    狮白的弟弟。

    想要变成朋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狮壮只是胆小,身为雄狮的本能却没有缺陷。不仅清晰的听见小猫是怎么跑到他的身边,还知道小猫的目光始终没有从他的脸上离开。

    然而雄狮喜欢晒太阳,越晒越困同样是本能。

    他艰难的抵抗浓重的睡意睁开眼睛,“顾九黎,有事吗?”

    小猫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睁眼,下意识的退后半步,然后沉默许久,小心翼翼的道,“你好,狮壮,很高兴认识你。”

    在困顿中艰难挣扎的狮壮瞬间清醒,急切的抬起头,“真的?认识我真的是件高兴的事吗?”

    顾九黎点头,郑重的给出肯定的答案,“真的很高兴。”

    昨天晚上,狮壮教给他很多处理猎物的技巧。

    棕狮的胡须愉悦的抖动,困意彻底消散,热情的拍了拍身边的空地,“快来,哥哥的山洞附近,这里是阳光最好的地方。其实我也有山洞,那里原来属于我的父母。如果哪天哥哥不愿意再让你住这里,你又不想去公共山洞,可以去找我。”

    并非狮壮故意说小猫不爱听的话。

    成年兽人忽然愿意照顾陌生的亚成年兽人,在神山部落委实是见奇怪的事,罕见的程度不亚于狮壮的胆小。

    谁也无法猜测狮白的想法,更没办法预测狮白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

    “谢谢。”顾九黎在狮壮的身边躺下,惬意的眯上眼睛,小声道,“我觉得狮白不会那么做。”

    说不出来理由,就是相信。

    棕狮甩着尾巴,满脸愉悦的点了点头,好奇的问道,“哥哥怎么会认识你?”

    顾九黎第一次以狮白的视角回忆他们的相遇,难免有些生疏。总是会因为觉得自己的表现太过愚蠢而心虚,悄悄观察棕狮的表情。

    棕狮非但没有像顾九黎担心的那样,觉得失忆的小猫蠢笨碍事,反而听得津津有味,热情的向顾九黎解释神山部落的兽人应有的常识。

    可惜狮壮早就答应采集队,今天要去野外保护采集队的成员,不得不在听见规律沉闷的声音之后,依依不舍的离开。

    顾九黎走到平台的边缘往下望,发现声音来自巨大的弯角。

    两个兽人举起弯角,两个兽人轮流站在弯角的根部吹气。

    狮白还没回来,狮壮也有正事要做。

    顾九黎犹豫片刻,决定回公共山洞找猁渔。他运气不错,没怎么在公共山洞里绕圈就见到猁渔。

    运气不好的花豹躺在地上,从胸口到腹部裂开猩红的缝隙,能清晰的看见跳动的心脏和堆叠在同处的肠子。

    猁渔脸色沉重的闭上眼睛,沾满血迹的手躲到身后,止不住的颤抖,声音却依旧平稳冷静。

    “救不回来。”

    同样满身血迹的兽人闻言,脸上都浮现不同程度的痛苦。有人蹲在地上,捂脸哭泣。有人转身走到墙边,以血肉模糊的方式狠狠的发泄情绪。更多的人和猁渔一样,早就见惯生死,眼底满是茫然。

    这才是狩猎队的常态。

    两个兽人当场死亡,花豹被带回部落,同样只能等待死亡。

    顾九黎向前迈出半步,犹豫良久,终于在看见花豹顺着脸侧无声落下的泪水之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开口,“可以先把他的肚子缝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聚集到顾九黎的身上。

    面对真正意义上如狼似虎的目光,本来就很害怕的顾九黎险些直接哭出来,毛绒绒的耳朵紧贴脑袋,吓得口不择言,“哪怕没救过来,至少能体面......”

    猁渔握紧拳头,打破沉默,“用什么缝?”

    顾九黎立刻感激的看向猁渔,恨不得视线里只有这个他最熟悉的人,颤抖着道,“最好用银针,没有肠线就用兽筋。先给他咬块兽皮,然后还要按住四肢,防止他疼的失去理智。缝好之后,要记得止血。”

    “什么是缝?”猁渔又问。

    顾九黎举爪狂甩,“像、像穿肉条那样,将他身上应该连在一起的肉重新缝起来!”

    “银针是什么?”

    顾九黎愣住,近乎咆哮的回答,“那就用骨针!要用刚杀的野兽,骨针上面不能有野兽的血迹......先用沸水煮!兽筋也先用沸水煮!”

    猁渔走到花豹兽人的身边,掀起对方的眼皮仔细观察,冷静的摇头,“来不及。”

    话毕,不等顾九黎再有所回应,他已经转身看向山洞内表现最平静的兽人,“去找兽皮、骨头和兽筋。”

    “祭司!”手背血肉模糊的兽人彻底失去理智,崩溃的大喊,“既然救不过来,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他?”

    猁渔拿起地上的木箱,打开盖子,里面分别是装在木罐里的粉末和有些干枯的鲜草。他抬头看向失去理智的兽人,漆黑的眼底满是冷漠,“我觉得救不过来,这些珍贵的草药就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我觉得可以试试,缝完伤口还会给他止血,退热。”

    得到猁渔吩咐的兽人狠狠的踹了脚失去理智的兽人,抹着眼泪匆匆离开,去找猁渔需要的东西。

    失去理智的兽人沉默半晌,猛地给自己两巴掌,吐出半颗沾血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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