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娥对着昏黄色的铜镜,想要看清楚自己的侧切牙长得怎么样,但斑驳的铜镜让她很难做到这一点,最后也只能放弃了——铜镜当然也可以和玻璃镜一样,照得人纤毫毕现。她上辈子见过不少打磨各种奇奇怪怪东西的视频,只要砂纸和研磨膏足够细,几乎所有物品都能当镜子用。
但问题是,材质优良,又打磨地那样细的铜镜,不是一个普通宫女能拥有的。退一步说,就算因为各种原因拥有了,后续铜镜氧化斑驳后,她也很难找人打磨回原样。
素娥现在还在换牙期,正常的小孩6岁到12岁之间(智齿除外)会按照一定规律,先后换掉乳牙,所以她刚刚换掉自己的侧切牙非常正常。事实上,她挺庆幸自己正处在换牙期,这样能保证她今后拥有一口健康的牙齿。
此时的‘古人’普遍没有洁齿健齿的概念,或者有这个想法,却没有能力做什么。
统治阶级已经能考虑保护牙齿的事了,但在素娥看来,他们做的也不够,或者有些干脆就是做错了。
比如说素娥刚刚刷牙用的‘牙刷子’,看起来和后世的牙刷很接近,但就是看起来而已。
最开始知道有这种东西的时候,素娥就花钱弄了一支,然而牙刷柄头植的毛太硬了,给素娥的感觉不像是刷牙的,而只能用来刷鞋。用这种牙刷刷牙,她恐怕年纪轻轻,就要有一口磨损过度、牙釉质岌岌可危的牙齿了。
所以她换掉了原本牙刷子植毛常用的马尾毛,找人做了更柔软的马鬃毛牙刷。之后又改明穿为暗穿——之前的牙刷子都是暗穿植毛,就是植毛孔贯穿牙刷柄头,刷毛植入后用金属丝在柄头背面固定。为了防止金属丝刮伤口腔,背面还要开凹槽,金属丝嵌在凹槽里。
想也知道,即使这样,背面也不算光滑,使用起来体验感不会好。所以素娥找人用了暗穿法做牙刷,暗穿法不用贯穿牙刷柄,植毛孔只钻到一半,然后植毛孔之间又横向钻通,在这些横向‘通道’里可以用金属丝固定刷毛。
这样做肯定繁琐一些,但素娥是尚功局的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找人做这样的牙刷并不难,正常地更换牙刷花的钱也不算多...至少她觉得是这样,拥有健康的牙齿可是身体健康的基础(牙齿出问题,消化和吸收的负担就会加重),而健康的身体千金不换!
除了牙刷外,还有刷牙用的‘牙膏’。此时经典款的‘青盐’依旧有很多人在用,但各种揩牙药也不少,后者就可以当做是一种治牙病的药,也可以当做是有保健效果的牙粉。里面常见的成分无外乎升麻、白芷、细辛、姜等等,做牙粉的话还会加一些青盐。
素娥用这样的‘牙膏’总有一种用了跟没用差不多的感觉,最后自制了一些——考虑到自制难度、原材料易得与否,她选择了锅底灰做主材。研磨足够的话,锅底灰非常柔软,比起很多牙粉内的摩擦剂,它算是非常温和的了。
她其实也考虑过木炭粉,野外求生不也拿木炭做的牙粉应急刷牙么?不过亲身尝试过后,她觉得还是锅底灰更柔软一些。
说起来,锅底灰似乎还是一味药呢!
此外,素娥还会在使用前添加一点儿‘薄荷汁’,方便锅底灰形成糊剂同时,也能给她刷完牙后的清爽感...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想用薄荷精油,但她没那个条件自制精油,就只能这样了。
薄荷在宫内还是挺好得的,为了方便,她甚至在窗沿下栽了几盆,随用随取。
素娥靠着上辈子的见识,给自己找到了勉强够用的牙刷牙膏,每天刷牙两次,漱口更是频繁。再加上少吃糖(其实她想常吃糖也不能够,这时大部分糖都挺贵的,好糖尤其如此。而宫里的好糖,其实也很难轮到小宫女们),她对将来有一口好牙还是挺有信心的。
照过镜子,确定自己没什么不妥之后,素娥就和其他收拾的差不多的宫女去吃早饭了。今天的早饭份例是馓子粥和鹅鸭包子——鹅鸭包子有些油腻了,不过油水没多厚的宫女们大概很喜欢,素娥的话,谁让她有个现代人的胃呢?
相比之下,馓子粥倒是不错,普通白粥里放了掰碎的馓子,口味很简单。
素娥上辈子没怎么吃过‘馓子’这种名气很大的食物,这辈子倒是常常吃了...古代能提供这种‘酥脆’感的食物大概很少吧,所以人们才会念念不忘,还称赞‘脆如凌雪’。
馓子粥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米了,用的是白米,虽不至于有石子砂砾那么寒碜,但米不是新米,总没那么香。也不只是素娥吃出来了,其他宫女也有抱怨的。
“御膳房总是这般以次充好!那许多油水吃了尚不满足,还得从我们这般宫女嘴里克扣......”
御膳房吃拿卡要的方式也很‘淳朴’,基本就是对上报高价,对下用次货。
素娥吃了一碗粥、一个鹅鸭包子(最开始咬了一个,就不好剩下了),又漱了漱口,就去做整理下所的活儿了。虽然她现在‘当红’,但也脱不开小宫女的范畴,该小宫女做的活儿她照旧得做。
整理大宫女们的床铺,擦洗房间,清扫下所前的空地。忙忙碌碌的,到了时候,其他小宫女去尚功局,而素娥则是和另一个比她大五六岁的尚功局宫女结伴去司籍司学画画——眼下已经翻过年了,司籍司开课,素娥每天上午都去学画画和书法。
宫女不能在宫廷内乱走,就算有理由离开自己常活动的宫,也得至少两人结伴,以免发生什么事后说不清楚。还好今年尚功局不只素娥一个人有机会去学东西,不然一个人往来司籍司,还得另想它法。
素娥她们到的很准时,这时学画画的宫女才来了一半,她们算不早不晚的。
之后不多时,来给她们上课的女官就到了...素娥听课很认真,在古代学东西的机会都很难得,而且这本来就是她喜欢的。现代的话,也没有机会像这样以完全传统的方式学习‘国画’呢。
素娥单日来学画画,双日则来学书法,都是上午的课程。不过书法和画画不太一样,就算是没有课的日子,也有很多练习功课要做——顾尚功似乎特别支持素娥学这些,给了她不少画纸和练字用的描红册,这些对一个小宫女来说可不算便宜。
更不要说更贵的颜料了,颜料的话,就算是顾尚功也只能送素娥便宜的,颜色不过是常用的几种。
素娥在画画和书法两门课上的进展都很好,教她的女官说她有天赋。素娥自己倒不这样认为,只觉得自己不是真小孩,学习能力强一些,更何况她有上辈子的‘底子’和眼界,做的好一些是应该的。
这样谦虚的姿态却让女官更欣赏她了,只不过因为所教的宫女多的是有来历的,反而不好对素娥另眼相待,所以表面上看起来对她也没什么不同——然而,素娥如果有问题提问,教授绘画和书法的女官都愿意给她开小灶。
谁都喜欢聪明学生,这是不变的。
这一天,素娥就因为留下来问女官几个关于笔法的问题,离开的迟了很多。幸亏和她一起的尚功局宫女愿意等她,素娥急匆匆出来,这才一起回去。
“那间廊房里好多人,这时还没放课吗?她们上的什么课,姐姐知道吗?”大概是走的太迟,素娥注意到了平时没注意到的一些事物。
不远处一间房子,看起来比别的充作‘教室’的房子还更大。然而就是这样,也塞不下学生,隔着拉起的帷帘可以看到,小宫女们可比别的教室里坐的紧密。甚至,素娥看到有几个穿红着绿的宫女躲在外面半墙下,竟也是在听课的样子。
同行的年长宫女看了一眼她说的方向,点点头:“那是学棋的地方...听说学棋的人多,才换了那间屋子,司籍司也只有那间屋子才够大。”
“宫里那么多人喜欢下棋啊...”素娥有些疑惑。
“宫里喜欢下棋的人是很多,只比练书法的人少些。”年长宫女点点头,又说:“都是官家的喜好。”
这样说着,她还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那些躲在半墙下听课的宫女,摇了摇头:“若只是下棋消遣也就罢了,可她们如此...何必呢?一则希望渺茫,二则,便是有那个希望,恐怕也不是因为什么会下棋。”
素娥秒懂...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部分人或许是为了赶这个风潮,贵人们都会、都喜欢的,他们不能不懂啊!不过那些躲在外面也要偷听围棋课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最可能的就是她们‘志向远大’!
听宫女姐姐这样一说,素娥也想起来了,好像不只是如今的这个皇帝喜欢书法和围棋,先帝也喜欢。也是因为这样,宫里练书法、学围棋的风气一直浓厚——这些都不是秘密,只不过素娥没有打心底里在意过,这个时候才一时没联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