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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狼小说 > 乱世再嫁 > 7 07

7 07

    疾步跑出茶寮之外,温嫽面色忽而一顿,脚步也跟着一顿。

    刚刚行动快过反应,竟下意识就跑出来了……

    温嫽恍然自己的行为或许不太妥当。

    是,她与羌申因温运伐从前的心思,有过几面之缘。

    现在若是他能帮一帮她,肯定比她再找镖局要靠谱。

    可从前两人连话也未说过一句,这人为何要无故助她?

    温嫽没能再有刚刚的冲劲。

    叹息一声,垂眸后退。

    也正是这时,身后有人驱马驾车,慢悠悠中一个大马头顶了她背,温嫽被顶的一个踉跄,往前扑了几步,温嫽错愕回头。

    顶了她的马儿悠悠闲闲打一个响鼻,乌黑的睫毛扇一扇,似乎在则怪她阻了这官道上的路。

    拽着马儿脖上缰绳的车夫也探头,很有市井气息的喧嚷,“让让,让让,别阻了去路。”

    “我还要赶路呢。”

    温嫽:“……”

    讪讪往旁边走几步。

    目睹着马车悠悠闲闲重新走动后,不由得苦中作乐的哂了哂,这方大郡的生活气息,倒是颇为浓厚?连赶路的人都是慢悠悠的。

    温嫽默默又退几步,遗憾的望着长长的官道。

    此时,羌申的车乘早已离开她数丈,她已经只能望见对方标志性通体乌黑的车身,以及身侧护卫的两位虎贲。

    温嫽不知是什么心情的驻足看了快有一盏茶。一盏茶后,手掌被冻的有些冷了,她才垂眸转身,另寻出路。

    她未能看到,正是她转身之时,羌申的那辆乌黑车乘,也正受命掉头又往回走。

    羌申忽然想起这条道上有个从前饮过茶的茶寮,他记得他家的茶很不错,滋味微苦,提神而不涩嘴,他一直记得这个味道。

    方才想完事情一瞥,瞥见倒是正好经过这条官道,便又叫车夫重新拐回来。

    温嫽未能注意到这位大司马的谋士又回来了,随后听到马蹄与驾车声机械性的驶近,她也没有回头。

    羌申同样的,也没怎么看她。他嘱咐了身边的小吏去要壶茶,就摸须静候。

    “哑巴,还落了样东西,拿去。”

    是镖头面沉的出来,忽然拔高声音,快走靠近温嫽。

    羌申捻着须,清瘦的面庞无意扭了看过去,温嫽被喊的也是驻足。

    这声哑巴除了喊她还能喊谁?

    可她有落下东西?

    她记得她和镖头辞别时,就已经把所有东西都带在身上。

    温嫽的面色微动,不确定看向镖头。

    镖头沉着面大步踱来,不耐烦道:“拿着。”

    递给温嫽的是一包干粮。

    温嫽明白了,她没有落下任何东西,是这位镖头或许瞧她可怜,念在她要走的份上,施舍了她一包干粮。

    温嫽抬头,比划两下表示不要。

    他留着自己吃。

    镖头直接塞了过来,更不耐烦,“让你拿你就拿,费什么话。”

    说罢,大步离开。

    温嫽没追去还,她沉默数十息,在镖头走了后,把干粮退而求其次还给了他手底下刚好从远处回来的一个人。

    再三比划,示意她真不要,便快步离开。

    羌申全程看完这出哑剧。

    看了这么久,他已经认出这个哑巴是温嫽。他爱看人面相,在看面相上也有他的独到之处,所以温嫽此时邋遢的再不修边幅,到此时,他还是认了出来。

    没想到在温家见到的那个美人,不过月余,竟落到如此境地。

    还成了口不能言的哑巴。

    她遭遇了什么?

    羌申不是爱多管闲事之人,但温嫽,这个曾经他向谢屹支建议过的人,在态度上他终究要敏感一些。

    忖了数息,拿到茶后命车夫跟上去。

    跟的不算久,不一会儿便追上她,于温嫽身边停下。

    “故人可还记得羌某?”羌申从车窗中探出。

    忽然闻声的温嫽意外,慢动作回头。

    见真是羌申,愣了。

    她之前几番犹豫难以做下决定的人,竟然此时在她往相反方向走时出现在了这……

    还向她问话,似乎认出了她。

    “啊。”

    装久了哑巴,一时倒是不知道该怎么答他了。嘴巴张一张,只发出几声不明意味的声音。

    羌申理解。

    问:“你可有住处?”

    没有。

    温嫽对他摇头。

    羌申对她的处境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此处离羌落榻之处不远,不如到羌府中一叙?”

    他肯邀请她?这一刻,温嫽考虑了许多。最终,她诚实的点了头。

    她相信羌申的品性。

    两次见谢屹支,虽一次是他连正眼看她也不曾,一次是结局不太愉快,她被他使去做活,可那些既不伤筋也不动骨,他其实没真的对她怎么样。

    她也不图别的,就图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羌申是常居谢屹支身边的谋士,温嫽相信如此得重用之人,品性是有保证的,她跟着他应该没问题。

    忍不住又露了笑脸。

    上了马车,温嫽第一时间沙哑的重新开口说话,“谢,谢谢先生。”

    羌申的神情很微妙的动了动。

    看她半晌,忽而道:“未哑?”

    温嫽望他,他以为她是哑的?他在此之前见过她装哑?

    温嫽哑然,“……之前情非得已,装过一阵哑巴。”

    羌申明白了。

    也还行,只要她实话实说就行。

    “那身上的脏污,可也是掩饰?”

    温嫽:“……嗯。”

    羌申忍不住笑了笑。

    这位,倒是有些自己的生活经验。对她有了另一种看法。

    主公上回虽未接受他的建议,但羌申觉得,余地依然是有的。

    ……

    羌申回到下榻之地后,先命身边的仆从为温嫽伺候清水洗浴。

    到了他这,她不必再装扮成不修边幅的模样。

    他也不大习惯一个不修边幅的人日日待在他身边。

    嘱过仆婢伺候温嫽洗浴,他又叫人去腾出一间房,给温嫽落脚。

    ……

    温嫽沐浴出来后,羌申见她恢复了本来样貌,点了点头。

    还是这副模样顺眼。

    他和她各坐矮几一端,问:“此行姑娘是要往何处去?”

    “大司马治下,燕城最为稳定,我此前跟随镖局,便是想去燕城。”温嫽道。

    去燕城?巧了,他此时虽落榻在这,事后却也是要回燕城的。

    八月份时,主公命兆何出兵盟江,事后调度兵马粮草,又在衢通州坐镇半月有余,便北上回燕城。

    这期间,捷报频传。

    主公大慰,特地遣一队人马前往盟江郡犒赏。也是月前,兆何将黎冶濒二郡夺了时,主公便接连收到数道南边来的信件。

    信中俱畏主公要夺黎家三郡五地不够,还欲再往前深入,特此遣信来问主公意思。

    甚至还派了各公的使者来。

    主公见到他们,四两拨千斤,言语平和只让他们放心。

    告知他们,他不欲再生兵事。

    那几个自然将信将疑,为此,使者便一直待在燕城到这月月初,直到十一月初二,各方收到消息知兆何十月二十五后便已驻兵停战,没有再生干戈之意,使者才于近日离开燕城。

    羌申便是亲自送他们离境的,今日,刚好行至此郡。

    他所住的院子隔壁,就是那几家使者。

    他送完那些使者便能回燕城。

    她正好要去燕城,说实话挺合他的意,她在燕城落脚是最好的。

    羌申:“那便与羌一道?再过月余,羌也将回燕城。”

    她一人长途跋涉太过艰难,是不如跟着他的。

    温嫽作揖:“谢先生搭助。”

    羌申笑笑点头。

    ……

    这之后,温嫽便跟在了羌申送行使者的队伍中,随他一起送那几个人出关。

    几位使者第一次看到温嫽时,都愣了一下。过后,和羌申交谈时,不禁问了句温嫽是何人。

    羌申:“一位友人的故女,恰好顺路。”

    故女?果真?

    三名使者莫名都不大信。

    怎么就如此巧,他那友人的故女美的如此出色呢。

    且看他待对方的态度,虽和蔼随和,却也不像故人之间的熟稔。

    他们下意识就觉得,温嫽绝对来历不凡。

    她是哪家的夫人,又或者纯粹是跟随羌申,准备去谢司马跟前的美人?

    又或者再不济,也该是谢氏有特地用途的美人,只看谢屹支想要交好的人是谁。

    不过不管是谁,这个女人似乎都是能让对方变成绕指柔的。

    多看了温嫽好几眼,一人甚至在想,回头让自家桓公看看治下可有容貌能与之相比的。

    不管她是不是会成为谢屹支的人,但桓公域下若是也有如此出色的,绝对能成为对桓家有用的对象。

    他会画,回房后还特地描下了温嫽的画像。

    十二月初三。

    送行的六辆车乘步入边境大关。

    今晚,羌申会摆宴一场,以礼相待表示谢家对这些人的友好。

    明日,便送这几位出关。

    这场送行宴温嫽是不参与的,在他们推杯换盏之时,温嫽已经温暖入睡。

    她中途醒了一回时,他们依然在宴上寒暄。温嫽又睡着时,他们也依然未散,但这些温嫽是不知的,她所居之处很安静,那边的声音传不到这来。

    从始至终,这夜她都睡得很好。

    ……

    翌日,温嫽是最早醒的,并目睹了羌申和对方最后的寒暄。

    而后,羌申便再上乘舆,送他们出重兵把守的关卡。一直南送他们到出了关外的虎啸峡,目送他们远去,羌申才命车夫调转回城。

    送到这,这几位信使的安全就不再由他负责了。

    主公这边,已经尽够了地主之谊。

    ……

    送完信使,在城内只停留了一日,十二月初五,羌申一行起程回燕城。

    十二月的寒风越发肃冷,一路赶路,到十二月二十八,依然未能回到燕城。

    距离燕城至少还有三日或是四日的距离。

    看来,是没法在岁除之日抵达燕城了,最快也要到初二才能再到。如此,羌申想了想,决定岁除当日不再赶路。

    反正大节的日子都已经到不了了,不如让大家岁除日好好歇一歇,过个好节。

    他叫身边的掾属把消息告下去,也叫人去告诉一声温嫽。

    温嫽刚得知时,恰好听到外面那些虎贲们的笑声。

    她忙道好,一切但听安排。

    没有任何异议。

    三十这日,羌申记账拨钱,派掾属去买好酒好肉,让所有人都痛痛快快大吃一场。

    好酒好肉买回来,就地烹了煮了,香气四溢。

    温嫽这日几乎吃撑,不断有人叫没吃饱的人去添东西,似乎生怕哪个饿着了一样。

    且他们兴起还饮起酒来,肚子好像根本就没有能饱的时候一样。温嫽食量不如他们,趁饮酒时说了声便退了。

    也没人为难她要她也跟着喝,大家都只顾着招呼跟前的兄弟。

    温嫽在屋中听到他们一直快吃到天黑了才散。

    且天黑后又有其他玩乐,竟是玩的真有了岁除过节的氛围。

    ……

    初四。

    谢屹支才从一间屋子中出来,侧眸望向身边一人,“羌公依旧未归?”

    按理,即使停留一日过岁除,初二那日也该回到燕城了。

    掾属:“主公,羌公来信,前日因头马染病,耽误了功夫,羌公要到今日才能到达。”

    如此。

    谢屹支往前继续走。

    不过忽然,见他倒是停住,且沉吟数息后,抬手吩咐,“去叫人备了车乘,于牧野外迎一迎。”

    “是。”

    ……

    羌申在燕城的牧野外看到排列的车乘时,不自觉的,眼睛里瞬间大亮。

    匆匆下马去,快步上前。

    虎贲们分列排开,让开一条路。

    羌申继续快步走,最终,走到一辆通体漆黑的四乘马匹跟前时,拱手作揖,“羌,叩见主公!”

    主公竟亲自来候他!羌申忍不住笑了。

    谢屹支也笑了笑,下了足踏,来扶羌申起来,“羌公不必多礼。”

    “此趟远行,先生劳累了。”

    羌申精神奕奕笑了。

    他一点不觉得累,不过送那三位使者出关罢了,在这事上他早已轻车熟路。

    “羌幸不辱命,平安送三人出关。”

    谢屹支已然知道,甚至那些人已经平安到达,他也知道。

    轻笑,“善。”

    又负手道:“先生且先回府歇整,今日不急于去司马府。”

    羌申迎风笑,作揖感激主公的体恤。

    ……

    两方话罢,虎贲重新列队,入燕城城门。

    这时,温嫽尚未为谢屹支所知,随行一起入了燕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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