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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我很不安

    对于一个成熟的官员来说,杀人是最下等的手段,这种事情干多了,敌人会变少,可是呢,朋友也会变少。

    因此上,数之不尽的刺客对上李义府之后,主要杀的是目标就是李义府的从人,破坏他的马车,阻挠他的行程,这也是温柔的目的所在。

    一万贯钱可以收买很多很多的刺客,这些刺客的身份可以是各种各样的,从流浪在大唐的吐蕃娃子一直到家道中落,生活难以为继的士人。

    就像充斥在长安,洛阳任何大街小巷里的流莺,从龟兹来的舞女再到昔日的名门仕女都有一样,属于变化迅速的大唐社会的一份子。

    这就是盛世中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盛世的高楼越高,阴影就越大。

    李治整个人已经变得有些臃肿了,自从风疾发作之后,他的活动时间就大量的减少了,越是缺少活动,缺少好的心情,他就越发的不爱动弹了。

    巨熊比他还要肥胖。

    李治不爱动弹,巨熊就更加的不爱动弹了。

    秋日的清晨是李治最喜爱的光景,沐浴在微凉的阳光下,李治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巨熊嘴里的喂梨子,有时候自己也啃一口。

    他的视力已经大不如前,看远处的时候有些模糊,不过,不论是风疾还是肥胖,抑或是视力不好,都不影响他当皇帝。

    李义府就跪在毯子外边,将头杵在地上一言不发。

    以前的时候啊,宰相见皇帝无需大礼跪拜,拱手一揖就可尽显宰相尊贵。

    现在不成了,李治觉得还是让宰相们跪拜一下比较好,免得这些人恃宠生骄。

    李治将咬了一口的梨子塞进巨熊的嘴巴,看着巨熊把梨子吞没,就淡然的道:“你说你遇到了刺杀?”

    李义府连忙道:“一日遇险六次。”

    李治莞尔一笑,指着李义府道:“呀呀呀,你该是多招人恨啊,才会有这么多的人想要杀伱。”

    李义府抬头看着皇帝道:“自从陛下下令,命微臣监管长安之后,微臣就成了人人得尔诛之的人。”

    李治瞅着李义府道:“云初已经离开长安了吧?”

    李义府道:“长安参与此次盛典之人,已经尽数离开了长安。”

    李治又道:“如此,你一日六次遇刺,应当与云初无关。”

    李义府愣了一下道:“陛下,微臣之所以会被刺杀,就是在那道接手长安的诏令发布之后,除过云初,微臣想不出还有何人会想着致微臣与死地。”

    李治笑着摆摆手道:“云初若是想要你的性命,你早就死了,别忘了,他曾经是一名优秀的统帅,像他这种人,不动则已,一动必定会行雷霆一击,不给你任何活命的机会。

    你这些年得罪人不少,有人想要取你性命,朕丝毫不感到奇怪,小心从事吧。”

    李治的话让李义府怵然一惊,皇帝说的一点都不差,出身军方的云初,若是真的想要他的性命,绝对不会派遣一些乔装成马夫,路人的刺客来杀他。

    云初麾下有的是愿意为他舍命的军中猛士,这些人一旦出手,断然没有半途而废的事情。

    自己直到现在还活着,应该不是出自云初之手。

    李治费力地站起身,将手安在李义府的肩头道:“云初比你想的还要强大,他也就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长安城上,没有跟你们争权夺利的想法,这是你们的运气,也是朕的运气。

    李敬玄,魏东城回来说,云初初心不改,长安城依旧是大唐的都城,除过百姓,官府变得富裕了,其余的都没有大的改变。

    去吧,多找一些护卫早日离开洛阳,替朕去看看长安,看看那里到底富裕到了何等程度。”

    李义府抬头看看皇帝,还想说话,却看到皇帝重新坐下来将身体靠在巨熊的身上,神情倦怠的似乎又要入眠,就没有再说心中的疑惑,拱手倒退着离开了紫薇宫。

    李治眯缝着眼睛休憩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对站立在不远处的左春道:“李义府为何会被刺杀?”

    左春拱手道:“听闻,有人在洛阳行会中发布了一万贯的赏格取李义府的命,老奴追查许久也没有查出到底是谁发布的暗花。

    不过,这道暗花与众不同,就算没有杀掉李义府,仅仅是伤到了,也有钱拿。

    老奴想……”

    李治点点头道:“知道从哪里领钱,就能继续追查是吧?如果可行,就去做。”

    左春闻言心头一凛,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皇帝将然会同意他故意提出来的荒唐想法。

    要知道李义府此时已经是大唐的宰相,授任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广平县侯。

    为了查验一些刺客,也能在如此尊贵的人身上下刀子吗?

    李治见左春有些犹豫,就轻声问道:“你在担忧什么?”

    左春匍匐在地上道:“老奴在思量如何按照陛下的布置去做事。”

    李治淡漠的道:“你以前都不思量的。”

    左春长叹一声,匍匐在地上道:“请陛下怜惜。”

    李治将双手插在袖子里瞅着远方的邙山轻声道:“你老了,就留在宫中养老,给朕推荐一个人上来代替你。”

    左春很想推荐百骑司在长安,洛阳两地的都督,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站在紫薇殿另一边的宦官瑞春。

    李治朝瑞春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等这个中年宦官过来之后,李治就笑道:“你师傅推荐你当百骑司的大都督,你能升任吗?”

    瑞春皱眉看看左春跪在地上道:“愿以死以报陛下。”

    李治点点头,表示赞赏,而后就再一次回到巨熊睡觉的地方,将头靠在巨熊的脖子上,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瑞春站起身,来到左春身边,缓缓地抽出横刀道:“徒儿送师傅一程。”

    左春想要争辩两句,忽然想起被自己监视着自杀的汉王李元景,吴王李恪,巴陵公主,还有被自己亲自监视着烧成灰的王皇后和萧淑妃,以及长孙无忌临死前向皇帝发出的那些诅咒。

    最终还是伸长了脖子好方便自己的徒弟下刀。

    瑞春的武功很好,一刀下去就斩断了左春的脖子,不等人头落地,就用一只皮口袋兜住了脑袋,至于左春断裂的脖子上,已经被另一个宦官用厚厚的桑皮纸糊住,紫微殿外的金砖上,并没有流淌出多少血。

    巨熊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被李治一巴掌抽在鼻子上,巨熊立刻听话的躺好,还把自己柔软的肚皮亮出来,好让李治靠的更加舒服一些。

    李治明显已经睡着了,打着酣,虽然总有槐叶落在他的身上,却无人胆敢上前为他盖上一袭毯子。

    好在,巨熊的身体很热,肥胖的身体也能很好的为李治挡住秋日里微凉的风。

    李弘是在半个时辰之后才知晓左春死掉的消息,他只是微微楞了片刻,就继续等着太医为裴婉莹诊脉,这几日里裴婉莹的身体燥热,掌心,脚心潮热,入睡极为困难,似乎有了怀孕的迹象。

    太医的手从裴婉莹手腕上拿开,想了片刻才对李弘道:“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只是脾胃不调,并非孕像。”

    李弘点点头道:“孤王知晓了。”

    送走了太医,李弘就对一脸失望的裴婉莹道:“也好,若是有了身孕,你就没办法去泰山了。”

    裴婉莹道:“我宁可这一次不去泰山。”

    李弘笑道:“多看看,多听听总是好的。”

    裴婉莹骄傲的道:“我宁愿等殿下去泰山封禅。”

    李弘笑着摆摆手道:“我不会去搞什么泰山封禅的,徒废无功的事情罢了。”

    说完话,李弘就把裴婉莹扶到床榻上,抚摸着她的脸道:“好好休息,我去处理一些事情。”

    看着李弘的背影,裴婉莹很想叫住,话在嘴边终究还是忍住了。

    这是一个几乎完美的丈夫人选,英俊,高大,温柔,权势滔天,除过不爱她之外,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许敬宗最近偶感风寒,把自己关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谁都不见。

    李弘过来打开大门跟门窗,对卧倒在床榻上的许敬宗道:“保持敞亮,通风,多饮用热水,才是治疗风寒的最好办法。”

    许敬宗被小妾搀扶着坐起,咳嗽一声道:“谁说的?”

    李弘道:“孙神仙说的。”

    许敬宗笑道:“如此,咱就依法施为。最近老夫在静室调息,不知外边可有什么热闹事?”

    李弘找了一个靠近窗户的椅子坐了下来,对许敬宗道:“李义府一日六次遇险。”

    许敬宗想都不想道:“云初干的。”

    李弘皱眉道:“若是师傅干的,我们这个时候应该在参加李义府的葬礼。

    别的不说,在刺杀这一道上,师傅有独步天下的本事。”

    许敬宗呵呵笑道:“本着谁收益,谁的嫌疑就最大的原则来看,云初他们的收益最大,所以,就一定是他们安排人干的。”

    李弘皱眉道:“我说过,李义府活得好好的。”

    许敬宗道:“老夫也说过,就是云初他们干的,毫无回旋的余地。

    还有,云初不杀李义府才说明他年纪轻轻的已经有几分老谋深算的模样了。

    太子莫要忘记,李义府仅仅是暂代长安留守之职位,按照时间来算,总体上有八个月到十个月的时间,只要拖过这段时间,他们就赢了,杀死李义府只会让你父皇,母后狂怒,对他好处不多,所以不杀才是真智慧。”

    李弘听了许敬宗的解说之后道:“如果换成是李敬玄如何?”

    许敬宗摇头道:“李敬玄的女婿如今就在长安任职,听说入职的仅仅是蕞尔小吏,可是,云初却没有给他安排任何固定的差事,只是让他从头做起,这可不是一般的安排了,算得上是耳提面命一样的情谊了。

    我们知道,陛下自然也知道,所以,在应对云初的事情上,李敬玄不可靠。

    殿下,既然云初开了长安的官吏口子,东宫所属也应该有人去长安任职。”

    李弘果决的摇头道:“不用,长安所有人,都任由孤调遣。”

    许敬宗神色难明的瞅着李弘道:“这可不是殿下该说的话,信任,终究是有一个限度的。”

    李弘瞅着许敬宗叹口气道:“三刻之前,父皇杀了左春。”

    许敬宗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神色紧张的瞅着李弘道:“殿下,莫要说笑。”

    李弘道:“身首分离,死的不能再死了。”

    “陛下为何会杀左春?”

    “据说是父皇命左春派人去刺伤李义府,左春犹豫了一下,而后就被父皇斩首了。”

    许敬宗面色大变,对李弘道:“请殿下立刻斩断跟李义府的所有勾连。”

    李弘皱眉道:“李义府是母后的心腹,父皇一向对他优容有加。”

    许敬宗大声道;“安知不是忌惮有加?”

    李弘点点头道:“再有十天,师傅就会抵达洛阳,到时候孤会亲自询问。”

    许敬宗有些失落的道:“殿下,无论如何先斩断我们跟李义府做的那些交易再说,如果晚了,老臣担心,会引起陛下的不满。

    这一次陛下连左春都杀了,可见,蕴藏在陛下胸中的愤怒已经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了。

    殿下是太子,万万不可因小失大,为了区区一些利益,就引发陛下对太子的不满。”

    李弘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不舍的对许敬宗道:“好,就如卿家所言,该舍弃的就舍弃掉算了,反正孤还年轻,有的是时间重新布置。”

    许敬宗长吁一口气,用手摩挲着自己的胸口道:“殿下,此次去泰山,殿下最好居住在云初统领的军营内,无事万万莫要离开。”

    李弘摊摊手道:“这又是为何?”

    许敬宗来到窗前,看着飘落的槐树叶子低声道:“说不准,老臣的心中很不安,非常的不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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