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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 19 章

    谢谭幽回兰香院的路上,一旁的婢女嬷嬷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她原本并不在意,只是见到银杏后,从她口中得知,秦氏被无罪释放了。

    她就愣住了。

    这么快。

    可燕恒不是说……

    “奴婢听说,是老爷和秦国公先后去了刑部,然后没多大一会,刑部便将人放了。”

    谢谭幽若有似无点头,语音淡淡:“我知道了。”

    想了想,她叮嘱银杏:“这几日你离前院那方的人远些,除了我,其他人唤你去何处都不要去。”

    “奴婢知道了。”银杏重重点头。

    后来的两日,前院的人总时不时路过兰香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谭幽察觉不同寻常,也是觉得府中烦闷,现下又无人管她去处,想了想,趁着不下雪,便带着银杏去街上瞧瞧。

    出了府,她才知近日城内流言四起,还都是有关相府的。

    都在说谢靖用权势逼压刑部放人,先前很少有人知道秦氏被抓一事,现在这样一闹,满城皆知,就连谢音柔出府都受了不少的嘲笑。

    难怪,府中这两日总是阴沉沉的,陷入一片阴霾。

    想去对面的铺子看看,抬眼却见人群中似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在她看过去时虽很快低下却还是被她看清楚了。

    在府中被人盯着,在府外也被人盯着。

    谢谭幽顿时没了心思,扯下腰间荷包递给银杏,低声吩咐几句,待她走远,便准备打道回府。

    “阿谭。”一道温润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谭幽脚步顿住。

    云启上前,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她,眉眼含笑:“刚才远远见你,还以为是看错了。”

    “你身子好些了吗?”

    “多谢七皇子挂心。”谢谭幽俯身:“已经好多了。”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甜食。”

    谢谭幽淡淡扫了眼面前的糖葫芦,道:“现在不喜欢了。”

    她不知云启去哪里了解到的,只是十分厌烦他总是一副和她认识很久的模样,明明今日他们才算见了两次。

    谢谭幽道:“臣女出府太晚,要先回去了。”

    她恭敬俯身,转身离去。

    “阿谭,你是在躲我吗?”云启黯然的嗓音响起,谢谭幽脚步未停,只装作听不见直直朝相府而去。

    走到拐角处,她脚步缓缓顿住,目光下意识朝一个方向看去。

    巷口幽深,空荡荡的,只有一旁叫卖的大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刚才好像是看见燕恒了。

    盯着巷口的方向好一会,确定那里没人影后才又朝相府而去。

    *

    相府。

    谢谭幽面前路忽然被人拦住。

    她抬眼看去,只见一少年正好整以暇的瞧着她,眉头微挑,显得不羁又霸道。

    谢霖。

    相府唯一的嫡子,亦是漓国现在最年轻的小将军,手中有了些权利,平日里又被秦氏和谢靖宠坏了,行事便也越发的浪荡又狠辣,私下里,不少百姓因他而怨声载道,却因相府权势而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中子女被欺辱。

    谢谭幽皱了皱眉,不愿与其浪费时间牵扯,绕开他就往里走,却才走了不过两步又被他伸手拦下。

    他语气还是那般的惹人厌恶:“自长姐回府来不是都卧病在床?今日怎的会出了府?”

    谢霖探头看了看她身后,“连个丫鬟也没带出去,是不是又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谢谭幽眸子凉凉:“让开。”

    “啧。”谢霖啧啧几声:“长姐这样子是挺吓人的,可不巧,小爷我胆子挺大。”

    他这几日都在城外,今日回府总觉哪里不对,去问了谢音柔才知道近日发生之事,有意外也怒火中烧,特地来此处等着谢谭幽呢,等了这么久,又岂能让人白白走了。

    “让开。”谢谭幽又冷冷说了一遍。

    “让开也行。”谢霖坏笑道:“长姐将我的靴子擦干净,我便让开。”

    附近不少的婢女嬷嬷,听闻这句话纷纷低笑出声。

    全府都在看她笑话。

    似乎都想看看,在这个一向跋扈嚣张惯了的谢小爷面前,谢谭幽会如何做。

    眼下她只是孤身一人,总不能还有人会护着她。

    谢霖很喜欢这样的场面,前后看了看,又大声笑出来,眸中嘲弄由为刺眼。

    谢谭幽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手腕忽然被人紧紧攥住,还未反应过来,清瘦的身体就被圈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之中,双手还被禁锢住。

    她心头一惊,下意识的反抗,却不经意间瞥见身后之人面容,愣住。

    不再作反抗,而是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缓缓抚上一支冰冷的弓箭,箭羽上有寒气,握在手心都忍不住的生疼,她想松开,却被他更用力握着

    “不要忍。”他在她耳边说。

    然后,他带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将弓拉满,在众人震惊的神情中射出利箭。

    顷刻间,鲜血四溅,尖叫声起伏不断。

    谢谭幽瞳孔骤然变大,拉弓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身体无力的靠在身后的胸膛之上,他胸膛厚实温暖,像是靠在一面墙上,令人十分安心。

    可此刻,谢谭幽明显有些慌乱。

    谢霖。

    丞相之子,被当今陛下看中的小少年将军,死了。

    死于一箭穿喉。

    还是当着如此多人的面。

    谢谭幽猛地回眸。

    燕恒唇角挂着戏谑的笑,红色鲜血溅到他白皙面容之上,显得他红衣都黯淡了几分,他唇角笑意越发深。

    谢谭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突然明白,旁人为何说他是个疯子。

    是武将又是当朝宰相的嫡子,还有传闻称陛下欲要将嫡出公主嫁与谢霖。

    嫡出公主啊,何其看中对方。

    燕恒就这样毫不犹豫的将人杀了。

    真的是个疯子。

    此次,陛下想必不会坐视不管,谢靖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怕了?”燕恒凑近谢谭幽,二人姿势暧昧,若是再近一步,他的唇瓣就要碰上谢谭幽的鼻尖。

    谢谭幽心跳止不住的剧烈跳动,燕恒说话的热气喷在她脸颊,痒的难受,却又不敢动亦不敢说话。

    不怕是假的。

    她想过杀谢音柔都没敢动过伤害谢霖的心思。

    虽都是嫡,可嫡子和嫡女还是有很大区别,况且,还是一个有将军职位的。

    她承认,她有时胆子很大,可也没大到这个地步。

    “恨是最无用的东西。”燕恒语音含冷笑又有几分慵懒:“你的恨不痛不痒,反观旁人,可以任意欺辱你。”

    “不要忍,要杀。”

    “人死了便清静了。”燕恒漫不经心扬眉,示意她看躺在血泊之中的谢霖。

    谢谭幽看着血淋淋的谢霖,心止不住的提起,有一瞬的上不来气,脸色惨白惨白的,浑身血液都像是被凝固住。

    她不知她是怎么回的院落,外面又发生了什么。

    只是听说,秦氏抱着谢霖尸体疯了似的哭喊,府外的谢靖赶回来看见这样的场景,当场晕厥过去,醒来后,便直奔皇宫。

    皇宫。

    比谢靖先到的是御史台的几位大人。

    御史台分为两派,一派弹劾燕恒胆大妄为,射杀重臣嫡子,一派弹劾谢靖不顾王法,保全杀人凶手,又欺压刑部。

    大人们唾沫横飞,吵的脸红脖子粗。

    “燕恒胆大妄为,射杀我朝中武将,如此行为,实在可恶,应当把人关进死牢才是。”

    “云国会一箭封喉的人不只燕王,自己无知就别出来丢人。”

    “抛开这个不说,此次燕恒就在相府里杀人,那么多双眼睛看见,岂会有假?”

    “我呸,我还说是有人嫉妒燕恒,故意陷害。”

    “你他娘的是不是被燕恒下蛊了?”御史台的李大人闻言,顾不得礼数,指着说这话的大人鼻子骂道:“一箭穿喉是燕恒上战场惯用的箭法,从未出错不说,京中又有几人箭法比得过他?”

    “仵作已经验过尸,箭正中喉咙,无丝毫的偏差,相府婢女嬷嬷也皆是人证,纷纷指证,是燕恒杀了谢将军。”

    “那燕恒为何要杀谢霖?我倒是觉得谢靖近日动作频繁,谁知道是不是他设计陷害燕恒。”

    “用自己唯一嫡子陷害一人?是谢靖有病还是你脑子被驴踢了?”李大人怒不可遏,实在忍无可忍,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抽对面的人。

    对面的大人也不甘示弱,同样撸起袖子就要与其动手。

    坐在龙椅上的云崇:“……”

    他最烦的就是御史台大人,跟一群小孩没什么区别。

    明明都是一个团体的,每次却总是分成两派。

    吵不过就要打架。

    打完了又开始接着吵。

    他们最合心的时候大概就是一起约着来给他讲解对错的时候了。

    云崇头疼的皱了皱眉,沉声道:“滚出去。”

    天子怒了,御史台大人们也不敢再说什么,瞪了对方一眼,便退了出去。

    他们一走乾清宫清静不少。

    云崇道:“高公公,去把燕王请来。”

    “是。”

    *

    燕恒到乾清宫时,谢靖正跪在殿中求云崇主持公道,最好是让他偿命,而云启则坐在一旁,见他进来,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

    燕恒却是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阿恒来了。”云崇一见到燕恒原本不耐皱着的眉心慢慢舒展开来。

    “见过陛下。”燕恒声音冷淡,见到天子却不跪也不弯脊背,只直直望着他,也不等他作答,自己便往旁边空位一座,单手漫不经心撑着下颚,就这样瞧着痛哭流涕的谢靖。

    唇角时不时勾起,像是在看一场戏。

    云崇眸中神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换上和煦笑容,“你母妃近日可好?”

    云崇比燕恒大了十岁,可两人在燕恒幼时便相识了,那时云崇还是九皇子,大许是兴趣相投,二人竟成了好友,一路陪伴。

    甚至还许下:“他日你为君,我为臣,永远臣服你脚下,替你安定家国百姓,不让敌国踏进一步属于我们的土地。”

    只是后来,他真的为君,他为臣,二人的交情却不像曾经那般,尽管外人还在传云崇如何包庇燕恒,在燕恒看来,这只是一种捧杀。

    原本的交情承诺突然发生了变化,那定是其中一个说了谎。

    燕恒笑意不达眼底:“多谢陛下挂心,母妃一切都好。”

    云崇颔首,看了眼谢靖,又看向燕恒,“今日相府……”

    “我杀的。”燕恒打断云崇的话,大大方方的就承认了,声音平静的就像是再说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

    “陛下要杀我吗。”

    他未说臣,而是用我做称,言语的狂妄在场之人无一人听不出。

    唇角虽有笑,却是阴冷的吓人。

    云崇眸色不变,身侧拳头却是悄然收紧。

    谢靖看向燕恒,一双眼睛红的吓人,若眼神是一把刀,此刻燕恒怕是早已千穿百孔,听着他狂妄的言语,心头恨怒交加,只觉今日怕是奈不了燕恒何。

    “燕恒!”谢靖死死咬牙:“我与你之间的事,为何要牵扯我儿!”

    “本王与你有何事?”燕恒耸肩冷笑:“你是个什么东西?”

    “噗。”

    谢靖气极,吐出一口鲜血,堂堂丞相,竟是狼狈至此。

    缓了口气,谢靖还是朝云崇道:“陛下,臣只有这么一个嫡子,从小养在身边长大,犬子就是臣的骄傲,如今被人杀害,只求陛下为臣做主,严惩凶手。”

    “骄傲。”燕恒眼底划过讥诮:“谢霖日日在风月楼喝酒,为女人与旁的世家子弟大打出手,丞相竟以此为傲?”

    “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

    他话落,身后的黑风便上前将手中厚厚一沓纸张呈到云崇面前,云崇随手拿起一张看,原本平静的面容立马一沉,一张一张往下看,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实在看不下去,怒的扬手将一沓纸挥落。

    谢靖心头一紧,忙抬眼去看地面散落的纸张,只一眼,就让他脸色惨白。

    只见,白纸黑字竟是一张张的诉状。

    一字一句写着谢霖近一年来的恶魔行为,侮辱少女,因其反抗打伤了他便杀了其全家,看中下属夫人,用其威胁夫人就犯,还是当着三五好友之面,事后将其逼死,甚至还将其女儿卖去妓院。

    一桩桩,一件件,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仅仅只是这一年。

    谢靖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努力替谢霖辩解:“陛下,犬子绝不是这样的人,定……定是有人陷害。”

    他说话都说不清楚了:“对,定是有人陷害。”

    “都是些什么东西,值得旁人陷害?”燕恒嘲讽道:“若他是皇子,被自家兄弟陷害本王信,可他不过会点阿猫阿狗都会的功夫,谁费那心思陷害他。”

    他毫不隐晦的将几位皇子现如今的明争暗斗摆到台面上,若有似无的扫过一脸温润的云启,轻笑了声。

    “写这些东西的人眼下正在大理寺卿府邸,丞相不若去看看是否真的是有人故意陷害。”

    “去吧。”云崇淡淡开口,“若是陷害,朕绝不会姑息,倘若不是,朕也要给受害的百姓一个交代。”

    此话,谢靖听明白了,身侧拳头死死攥着,扫过云启,见他若有似无的点头便起身告退了。

    “燕恒,若我儿是被陷害的,本相定要让你偿命!”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丢下一句。

    “好啊。”燕恒不冷不淡的回:“想让本王偿命的太多,你动作得快。”

    “燕王如此倒是替民除害。”待殿中只有他们三人,云启笑道。

    “人人道燕王残忍,我却觉得燕恒杀的都是该死之人,此乃是行善举。”顿了顿,云启又接着道:“云裳听闻此事时还在母后那跪了许久,求母后替父皇说说情,不要惩罚于燕王,还说,燕王如此,并不是滥杀无辜。”

    “果真,燕王确实如她所想那般。”

    云裳是云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忽然在他面前提起云裳,怕是不简单,燕恒手指敲了敲茶杯,挑眉看着云启。

    “所以?”

    “我比燕王要小上些,过不了几日我便要娶妻,可燕王如今还是一人,王府难免冷清,云裳自幼喜欢燕王,燕王不若便给她一个机会。”

    “父皇。”云启看向云崇道:“您觉得云裳配燕王如何?”

    闻言,云崇真的就认真想了想,半晌,忽然笑开来,“好。”

    “骄傲肆意的嫡出公主配我们漓国最厉害的将军甚好。”

    “云裳有侠女之心,想必,日后还能陪同阿恒一起到战场去,夫妻二人同心,定能创造出一段佳话。”

    燕恒不说话,只是冷冷笑看着在这互相演戏的二人。

    见云崇高兴的都要立马写圣旨,竟一句都不带问他的意见就要将此事定下来,燕恒眸中笑意越发的意味深长。

    “本王府中的阿花甚是好看温柔。”眼看云崇圣旨即将写完,燕恒开了口,难掩笑意:“正巧,七皇子亦是温柔之人。”

    “陛下不若再写一道圣旨,让我们四……”说到此处,燕恒话音顿住,没忍住,笑了声:“一起成婚,还是在一日,想必这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燕恒才开口,云启就笑不出来了,脸色一会红一会白一会青的,那叫一个好看,云崇自然也是笑不出来,执笔的手都僵在半空,不知是该落还是该收。

    谁不知道,燕恒养了一只狗。

    好好的一只公狗,取名阿花。

    !!!!

    所以,燕恒是要让云启和狗做配!还是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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