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殷付完灵石,总觉得有一道饱含恶意的视线在盯着他。
他转身回头,目光在人群中逡巡,那道视线却已然消失。
不远处一根镂空雕刻的红柱下,盘腿坐着一个黑衣人,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出是名女子,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
原主的仇人?
不确定。
但现下谢子殷无意起事端,百鬼楼鱼龙混杂,他只想低调。
谢子殷垂着眼,脚上一转,远远绕过那形迹可疑的黑衣女子,几次混淆行踪,确定无人追上来后,才去找了李星阳他们。
李星阳正在忿忿不平地和小伙伴抱怨:“凭什么那老板卖你五百二,卖我六百二!怎么,我的钱看起来那么好骗?”
小伙伴:“可能我看起来没什么钱,李少你一看,身上就有股非比寻常的气质!”
此话李星阳很受用,美滋滋道:“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谢子殷走过去,径直打断他们:“你们先回。”
小伙伴当即就应道:“是,师兄。”
虽然这个月被谢子殷收拾得很惨,但李星阳是个不记打的,好奇问:“你不和我们一起回?你要干嘛?”
小伙伴心想完了,捂着脸背过了身。
谢子殷冷笑:“我需要向你报备?”
李星阳:“我……”
“看来你很闲。”居然都关心起他的行程来了,“回去抄医书,三日内抄完。”
李星阳脸都气白了:“什么!你知道那医书有多厚?谢子殷,你当老子真怕你——”
小伙伴一手捂住李星阳的嘴,一手把人抱住,拖着人就跑,边跑边颤颤巍巍道:“师兄,我们抄,我们这就回去抄!您可别乱来啊!!!”
他这辈子再也不想体会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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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很久很久也没见到沈鹤风,温霜白耐心告罄。
这死道士故意耍她玩是吧?
很好,走着瞧。
温霜白起身就走,脚步很快,带出一股劲风,晃动黑衣裙摆。
快出百鬼楼时,一个同样披着黑衣兜帽的道士,抱着一块写着‘八百八灵石一卦,不准也要钱!’的卦幡,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灵活地拦住她的前路,用苍老的声线说:“小姑娘要不要算一卦?老夫观你周遭气运,有乌云遮挡之兆,看来近日犯小人啊啊啊——嗷!”
道士痛得抱脚尖叫:“你居然敢踩我脚!”
温霜白持续挥动双腿,踢得沈鹤风在人群中一个劲地躲,咬牙切齿地骂道:“哪来的死道士,一来就咒我?我让你咒!我让你咒!”
百鬼楼的人对此见怪不怪,默契地避让,还不忘对着道士指指点点。
“又是这破道士,整天咒人,这下踢到铁板了吧哈哈哈!姑娘揍得好,揍死他!”
“活该,上次莫名其妙说我心里所想之事定然不成,我担惊受怕整整一月,最后成了!他爷爷的,骗我好玩是吧!”
“……”
不知是哪个缺德玩意在地上扔了颗小石子,沈鹤风经过时没注意,绊了一脚,哎呦一声,当众摔了个狗啃泥,卦幡脱手而去,正好掉到温霜白脚边。
温霜白脚一勾,将卦幡挑起,抓在手中掂了掂。
好家伙,此物不同寻常,不便宜。
她勾起嘴角,用卦幡长长的那端去戳沈鹤风,很记仇地道:“血光之灾?破财之兆?我今日也让你见点血,破个财,好不好?”
留下这句话,温霜白拿着沈鹤风的卦幡,扬长而去。
沈鹤风都顾不着疼,连滚带爬追出去:“啊啊啊啊啊岂有此理!还老夫噬灵幡!”
那可是他花费无数心血制成的卦幡,为此欠债十万灵石啊!!!
两人离开后,隐在人群中等了沈鹤风很久的谢子殷收回扔石子的手,抬脚跟了上去。
……
温霜白一路跑到附近的一个废弃道观,刚进去,沈鹤风就已经拿着他的龟甲,好整以暇地站在里头等她了。
“哈哈想不到吧?我比你到得快。”沈鹤风得意道,“就你那三脚猫修为,还敢抢我东西?”
不过这师妹有点东西,明明是个器修,打起人来不输体修,也不知私底下偷偷学了些什么。
“站住。”温霜白抓着卦幡,威胁道,“你过来我就折断你卦幡。”
沈鹤风不信:“就凭你也能折断?”他自己都折不断。
温霜白:“你不是很能算吗?你算一卦呗,看我能不能。”
沈鹤风也没算,他知道温霜白会还他,也知道温霜白现在不还他是为什么,于是扯下兜帽,先朝温霜白作揖道歉:“师妹,对不住,我不该让你等那么久。”
温霜白冷哼一声。
沈鹤风:“但我真没咒你啊,我说的,都是我……”
瞅着师妹的脸色,他忙把‘算出来’三个字吞回去,默默捂住嘴巴。
哎,今日出门他给自己算过卦,卦象显示‘祸从口出’,要他谨言慎行。
算了算了,还是拿回噬灵幡要紧。
沈鹤风赶紧换了个话头,主动交代道:“对了,师妹,我没拿到神木签。”
闻言,温霜白一整个失望住:“你没拿到啊?”
沈鹤风耸耸肩:“神木签又不喜欢我,它喜欢陆英那货,我能有什么办法。”
主角团受天道眷顾,天材地宝自然偏爱他们。
温霜白叹了口气,将卦幡扔还给沈鹤风。
“哎,别!别扔!我的噬灵幡啊啊啊!”沈鹤风尖叫,手忙脚乱接过,忙把宝贝卦幡放好。
温霜白打量着沈鹤风的身手,心想这也是个脆皮,近身的话连她都打不过。
但他算卦极准,这便够了。
温霜白刚想提比试的事,忽而眉一蹙,偏头朝门口看去。
有人来了。
来人布衣芒履,木簪束发,浑身穿着简单朴素,但却长了一张极为出挑的脸,眼角泪痣更是造物者的神来之笔,踏着月色而来,像只勾人的野妖精。
温霜白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呀,子殷来了。”沈鹤风正正他的道袍,显然是早就知道谢子殷会出现。
所以这两人是约好的?
温霜白心中疑惑,目光在谢子殷和沈鹤风之间交替。
她还没搞明白,这两个本在书中是死敌的人,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
这样的眼神……
谢子殷瞬间明了,那个在红木柱子下坐着的人百分百是她。
谢子殷眼皮微动,轻哂:“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温霜白:“?”
温霜白都被他整笑了,到底是谁阴魂不散呐:“刚刚沈鹤风说我今日犯小人,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他算得还是蛮准,这不小人就来了?”
谢子殷闻言,只觉得这女配这话可笑至极,于是不再理会。
两人一左一右站着,泾渭分明。
沈鹤风抱臂坐在地上,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才道:“好了,既然你们都来了,那就说正事吧。”
此次宁渊山之行,虽然沈鹤风没有抢到神木签,但他拿到了他更喜欢的东西。
若没有温霜白引他过去,没有谢子殷给的丹药,他也拿不到。
“我欠你们每人各一个人情,你们说说,要我怎么还?”
他/她能欠沈鹤风什么人情?
沈鹤风这话一出,两人心底都生出了一样的疑问。
温霜白朝他瞥了眼,谢子殷以余光扫了眼,目光就此交汇,相看两厌的两人齐齐收回视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
温霜白:“太华山组队。”
谢子殷:“组队。”
温霜白:“?”
他也要找沈鹤风组队?!他到底和主角团闹什么矛盾了,以至于直接决裂,居然连比试都不一起了?
那头,谢子殷也很是无语。
两人脸色都很臭,只有沈鹤风很开心,他拍着手:“好巧,那正好,我们三就一起组队吧!”
一个知道神木签在宁渊山,身手和体修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器修,一个医术绝妙炼丹一绝的医修,且第一轮比试都在前十,一起组队有利无害。
而且这样两个人情都还了,一举三得,妙哉!妙哉!
卦像说他近日来走贵人运,果不其然啊。
可没等他多开心一会儿,那两人便异口同声地拒绝。
温霜白:“不!”
谢子殷:“不。”
沈鹤风:“……”
“那怎么办?”沈鹤风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都割舍不下,“那你们要把我分成两半,霜白一半,子殷一半吗?”
温霜白:“可以。”
谢子殷:“可。”
温霜白&谢子殷:“…………”
沈鹤风:“??”
场面一时陷入诡异的境地。
沈鹤风老气横秋地叹了口长气:“但老夫不可以啊,老夫今年才十八,还没活够,暂时不想死。”
他瞅瞅脸色一个比一个臭的两人,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样,我最后问一遍,你们两人若都同意,我们三就一起组队。若你们俩都不同意,那我就找其他人组了。”
数次和这讨厌的男人说出一样的话,温霜白闭着嘴,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谢子殷同上。
沈鹤风眨眨眼睛:“你们都不说话,我就当你们同意一起组队了?”
依旧无人吭声。
沈鹤风数了三下,眸中精光一闪,当即拍板道:“好,那就这么定了!谁反悔谁赔偿十万灵石每人!”
谢子殷:“?”霸王条约?
温霜白:“……你这赔偿未免太高了吧?”
“高吗?”沈鹤风摸着下巴,“还好,刚刚好,我算过的,十万最好了。”
有人反悔,他就直接还完欠款,岂不美哉?
温霜白暗自琢磨。
高又如何,她不会反悔,倒是谢子殷说不定有反悔的可能……
万一他又被俞笑笑劝回主角团了呢?那她的债务可就清了。
虽然真的不想和谢子殷一起,但温霜白是个利益至上的人。
谁上班没有几个讨厌的同事?
而且,借着组队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她也想搞清楚谢子殷和俞笑笑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剧情彻底崩了,他一个舔狗男配,居然和她们这些反派联手了?
温霜白理智思考后,道:“我大师兄也要和我一起的。”
银玄,一品灵骨,剑法阁比试第二。
沈鹤风没有丝毫异议,甚至乐见其成:“那再好不过了!子殷觉得呢?”
前世,谢子殷在学术圈摸爬滚打,且时不时就要面对难缠的病患,是老社会人了。
权衡片刻,他嗯了声。
也好,通过这次组队了解剖析一下恶毒女配,找到她的痛点,以此为局,退了婚事,做掉这门孽缘。
“记住。”沈鹤风爱惜地摸着他的龟甲,神色难得认真,“我提前卜过卦,一二三四六都为大凶,我们只能有五人。如今四人,我们还得再物色一个。”
温霜白好奇:“五是什么,大吉?”
沈鹤风以一副你怎么敢这么想的神色看她:“我占有关自己的事,从未占出过大吉。”
温霜白:“那是什么?”
沈鹤风:“哦,下下之兆,比大凶好一点。”
温霜白:“……”
谢子殷没说话,他不信这些。他是坚定的唯我主义者。